日子轉眼便到了八月初五。

清晨，連咸城里的空氣都散發著喜慶熱鬧的味兒。

慕容諾穿著一襲織混月紗的紫長，坐在前往丞相府的馬車里，還因為太早起來梳妝打扮而哈欠連天。

“沐清風，你不困嗎？”

這家伙今日也是一高貴致風，腰間玉佩和頭頂玉冠上的珠子都比平常的大兩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老岳父的品味。

他正在看著一封信，聞言，微微搖了搖頭，“看看這個，你興許就不困了。”

他將信紙遞給慕容諾，后者接過來掃了一眼，發出“咦”的一聲。

“這是……驗尸報告嗎？”

“蘇州鹽運使李奉，前幾日突然暴斃，仵作驗尸后的結論是心悸發作，但據本王的親信調查，李奉本沒有心悸之癥。”

怎麼又是心悸。

慕容諾抬手了自己的左側口，像是在安它。

這作被沐清風瞧了個正著，微不可察得蹙了一下眉頭。

慕容諾看來看去，不自覺得嘟囔起來，“好奇怪啊，這驗尸報告可太怪了……”

“哪里怪？”沐清風追問。

“死者男，三十二歲，原敏州戶安人，死亡時間是八月初一丑時二刻，死于自家宅子的書房里，四肢完好，肢軀干均無外傷，上咽部可見殘余嘔吐。若是心悸之癥，也就是死者心臟驟停引發全多功能障礙死亡，怎麼會嘔吐呢？”

“還有這些也很奇怪。”

慕容諾湊過去，指著信紙上的一行字，道：“口皰疹，后頸部浮腫，雙臂痙攣后急化，這些可不是心悸發作而死會出現的病癥。”

“那會是什麼？”

慕容諾想了想，搖搖頭，“我沒親手驗過尸，不能輕易下判斷，這是我的職業守。”

雖然不能說出口，但心里卻有了猜測，這些癥狀對不上死因，但卻記錄在驗尸報告里，證明仵作并無意掩蓋真相。

所以出現這種況，很有可能是原來的報告被一個不擅醫理的人修改過，才會這些看似不重要的細節。

“如果讓你驗一驗李奉的尸，你能找到真相嗎？”沐清風的問話拉回的思緒。

“當然，我爹曾經說過，”慕容諾拍了拍別在腰帶上的羊皮卷袋，自信得勾起角，“當我們與死者對話的那一刻，真相就不會再沉默。”

“岳父說過這種話？”沐清風眼珠子都瞪大了。

“不，不是。”

慕容諾差點咬到舌頭，慌忙解釋：“我又瓢了，不是我爹說的，是……教我驗尸的江湖高人說的，我爹只教了我熱祖國，為國家為百姓流流汗，在所不惜！”

沐清風沒忍住，嗤笑出聲，“這才像是岳父大人會說的話，不過……”他眼神一轉，“你真的認為自己可以與死者對話？”

他該不會在試探自己病得有多深吧？

慕容諾猶豫著道：“當然不是咱們現在這樣的對話，是用這兒。”

手，了某王爺的心口。

“不是所有的語言，都需要用和聲音的，印記、病癥、瘀痕、尸斑、和跡，都是死者傳達真相的特殊語言，仵作，就是特殊預言的翻譯，用自己的觀察和學識，翻譯他們留給世人的真相。”

蔥白似的手指還在口上，沐清風低頭用眼神臨摹著某人的指尖，指甲修得平而整齊，看著十分清爽。

“本王一直很好奇，你為何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大理寺當仵作，今日聽了你這番話才明白，是本王想的淺薄了。”

慕容諾抿了抿，手指輕輕垂落下來，想去當仵作，其實也沒那麼偉大，在這里，有自己無法說出口的孤獨，而驗尸，就是與真正的自我唯一僅存的聯系。

不想忘了自己，忘了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慕容諾而已。

正走神著，馬車的車窗外響起叩叩聲。

慕容諾眨眨眼，開眼前淡淡的氤氳，手挑起窗簾，“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