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抬頭，阿瑯都能到皇帝落在上的視線，很遼遠，仿佛與隔著千山萬水，讓人覺出一種永遠不能企及、只好仰的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赫赫皇權之威。

阿瑯垂眸之時，又聽皇帝繼續問道，

“朕看你年紀不小，膽子倒是不小。你當眾撕毀婚書，乃是大大得罪了皇室，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阿瑯屏了屏呼吸，穩穩地回道，

“民雖出鄉野，但養父乃是大周三年的進士，后雖辭，但民每每聽他提及陛下，往往以圣人尊稱。”

“云陛下為天下英主，懇請陛下明察……”

皇帝角出一似笑非笑的表。

好個小娘子，當日撕毀婚書時，也是讓自己無懈可擊，占足了道義的高點。

今日更是，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將馬屁拍的如此驚天地，拿大義來他。

“天下英主……”他喃喃道了一遍，開始下地，雙手負后，慢慢踱起了步。

阿瑯屏住呼吸，立在那兒一不，禪房安靜，唯有皇帝腳上靴履踩在地上發出的輕微聲響。

片刻后，腳步聲停止，就聽皇帝說道，

“這門婚事乃是指腹為婚，既是雙生子，那就是你們姐妹皆為小七之未婚妻，若朕執意要將你賜婚給小七，你又待如何？”

阿瑯心里這會只想說話，父親還是說錯了，這位皇帝也許是個好皇帝，卻是好面子的皇帝。

這還是想以賜婚來挽回被退親的面嗎？

娥皇英，共侍一夫，到時就為談了。

退后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下頭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大禮，無聲地吸了一口氣，才抬頭道，

“啟稟陛下，民萬不敢領陛下意！這婚，雖是指腹為婚，奈何民命薄福淺，未高門先惹事端，故理應為貴人所棄……”

“況且，這婚，從前并不屬于民，民做不來頂替人親之事，還陛下收回命！”

此番舉，驚呆了屋一干人。

皇帝金口玉言，還從來沒遇見過如此直言違抗的。

七皇子更是傻了眼，他聽了趙監的回話，當時就氣得不了，這會面對阿瑯如此直不愣登的抗旨，心頭竟生出一惱怒！

不識抬舉的野丫頭，本皇子哪里配不上你！

現在就算想要娥皇英，和婉妤妹妹不分大小的嫁，他也不樂意。

要做，只能做妾，服侍婉妤妹妹。

皇帝注視著跪在地上的，腰背直如松柏，眉目之間剛烈之意盡顯，猶如寶劍鋒出，一剎那竟讓人不忍直視，卻又不舍得移開目。

他想起了靖安侯顧之南，那時，他還是個落魄的皇子，兩人被圍困時，他也是如此的堅韌，誓要將他安全帶回上京。

好似說一句不，就是折墮了他那一忠勇之氣。

皇帝輕笑一聲。

阿瑯心頭長嘆一聲，盡管一路上對于面圣會遇到的形早有心理準備，但真這麼振振有詞地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還要展現自己孤傲決心，阿瑯也還是有些扛不住。

“陛下，你昨日聽說靖安侯千金撕了婚書不還說小娘子有其父之風麼？”

一管好聽的男聲從屏風后傳出，聲音低沉，卻不急不緩，有禮有節。

阿瑯的手一斗，心跳仿佛了一拍，轉，就見一個拔的影從屏風后走出來。

那人笑了一笑，似雨落甘霖，又像雨打芭蕉，很愉悅的模樣。

“阿珩來了？”皇后先開了口，又笑著朝皇帝道，“陛下，你可別做怪了，瞧你，把小姑娘嚇得什麼似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可沒瞧出哪里嚇著了。”

阿瑯微微低頭，不讓旁人看到眼睛里的緒，卻又忍不住狠狠咬牙，生怕自己被眾人看出來。

這位‘阿珩’分明就是那日韓。國公府船上的刺客，也是那日在小巷里同手之人。

皇帝膝下年皇子三人，太子，端王，以及七皇子。

太子弱，端王遠在邊疆鎮守，七皇子正在角落里當柱子。

觀皇后剛才的語氣，這位‘阿珩’想必是看著長大的晚輩……是宗室里的哪位王爺嗎？

虛偽的小人！阿瑯心中狠狠地罵了一句，面上卻還要裝得若無其事，著實有些憋屈。

皇帝見阿瑯微垂著頭，默不作聲，以為真是被嚇著了，當即溫聲道，

“你也無需妄自菲薄，你很好，好得很，你父親是忠烈，是朕的國之柱石，小七與你退婚，是他有眼無珠，你無需放在心上……”

“大周朝好兒郎多得是，你看上誰，盡管與朕說，朕為你做主……”

七皇子做了許久的柱子，剛才就想開口，卻被皇帝給瞪了，這會有些不服氣。

換個男子，原本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忽然換人，誰能接得了？

他不過是想要回原來的未婚妻，怎麼就不行了？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父皇，都是兒臣的錯！不若讓兒臣彌補一下，反正兒臣側妃的位置是空得，不若……”

二皇子上前支支吾吾地說道。

昨日前腳派人去侯府退親，后腳他就進宮在養心殿前跪著了。

今日原本還跪著，是聽說皇帝派人去侯府宣詔，害怕皇帝真將野丫頭賜婚給他，這才急匆匆的從宮里趕過來。

跪了一天一夜，膝蓋都腫了，這會又撲通一聲跪下去，心里對阿瑯的恨意又更深了。

蹬鼻子上臉的臭丫頭，等納了，一定要好好教導教導。

“跪下。”皇帝沉下臉來，對七皇子一聲厲喝。

“父皇？”

“你給朕跪下！”容不得毫反駁。

七皇子雙抿一條薄線，默了片刻，揮開小黃門的手，起擺就跪了下去。

“人行在世，當堂堂正正，上無愧于蒼天，下無愧于心，方能立足于天地之間！”

“你不知道悔婚對一個子的明節有多麼重要麼？人才剛進京不過半日功夫，你就等不及派人上門退親，你是想做什麼？”

“背信棄義之徒。小七，朕與皇后是如此教導你的嗎？朕對你很失。”

“你可以退親，可你卻不該如此的眾目睽睽之下去踐踏別人的尊嚴。”

皇帝的語氣魯，只差擼起袖子來罵。

“上京所有人都知道阿瑯是被你拋棄不要了的子。你以為納了為妾，就顯得你多麼高義了。”

因為七皇子的舉，阿瑯才剛回京一天，就了被七皇子拋棄的人，京都聞名。

小姑娘才剛進京，就得了這樣一個尷尬的份。

七皇子退親，不僅毀了小姑娘的尊嚴，還是毀了的后半生啊！

幸好，小姑娘和父親一樣的堅韌，否則早就愧的死了！

皇帝氣壞了，一掌呼在七皇子的頭上。

阿瑯腦子一片空白，覺得這個皇帝和爹爹說的英主更不像了。

這跌跌宕宕的，阿瑯覺得好像做夢一般。

“阿瑯，來，這是清河郡王，你覺得他如何？要不朕把他指給你？”

皇帝呼了口氣，示意七皇子好好跪著，反省反省，隨后手一指，指著剛進來的那位男子，對阿瑯提議道。

阿瑯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