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溢目閃了閃，反復握拳又反復松開，皇帝問他怎麼辦后，他抬起手，將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

難得的烈酒，下似刀，刮得難，腹如火，五臟沸騰，將他心頭的各種緒燒得一干二凈。

“陛下，您這是聽誰說什麼了？阿南的死確實讓人難，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陛下，你也該往前看才是……”

再開口時，他已穩如泰山，表平靜。

有勸皇帝的姿態，一如從前，那個為兄長分憂解難的好兄弟。

皇帝抹了一把臉，有些哀戚，

“朕總想，若是當年我不坐那位置，是否阿南就不會死的那樣早，這會還能同我們在一飲酒……”

皇帝同蕭溢對面而坐，他抬手，又讓人拿了一個空的酒盅進來，放在第三個位置上，滿滿地斟了一盞酒。

末了，端起自己的酒盅，了那杯盞，抿了一口。

蕭溢坐在對面，握著酒盅的手狠狠了，骨節泛白，一瞬間，又恢復到原態，同皇帝一樣，了那酒盅，依樣抿了一口。

“還姐的當年那次追殺匪寇與石頭山嗎？其中有二百銳，數十異人，我們全力拼殺，方才沖出重圍。”

“當時對方人手中有蜀地苗寨的異人，放了毒蛇將我咬傷。你為了讓我逃生，獨自引走追兵。”

“也就是那次，我被恰巧被放逐到莊子里自自滅的淑妃給撞見了。”

“吸出我中的蛇毒后，把我安置好，最終撿回一條命……”

“這麼些年，我照顧淑妃，讓升至妃位，的胡鬧，我能容忍的都會容忍，不僅如此，讓皇后也跟著忍耐，就是看在當年救命之恩的份上……”

蕭溢原本平和的面容，有一點點的裂開，他勉強地笑了笑，

“真沒想到，陛下和淑妃竟有如此的緣在里頭……那為何陛下還那樣對淑妃，如今聽說已經將人囚在朝暉宮里……”

皇帝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目向前方虛空，

“記得你回王府住后，曾去宮中問過一次，阿珩都要親了，為何還要派他出遠門辦差……”

“想必，你一定打探過阿珩的行蹤，想知道他的去向，對嗎？”

“他確實去幫朕辦差，不是明面上的那種，他去了蜀地，去了苗寨，去找了當年那次設埋伏，后被招安，如今安穩生活的匪寇……”

皇帝頓了頓，未曾見目移開，只當不知道蕭溢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繼續道，

“還有那個當初放毒蛇咬我的那個異人……”

“原來，當年他不僅僅雇于那匪寇，還曾經雇另外一個人，匪寇要我死！可那個人卻要我半死不活。”

“于是，半死不活的我，就上了大慈大悲的淑妃，撿回了一條命……”

蕭溢抬眸，微微驚詫地問道，

“竟有如此之事，怪不得陛下懷疑當年阿南之死令有他因，那人到底是誰？當年險些還得咱們兄弟二人命喪石頭山……”

皇帝幾乎是贊賞地看著面前的男子，這個弟弟，雖不與他是同胞，可從小跟在他后長大。

他從前自詡對他是最為了解，因為阿珩的事，沒苦口婆心地勸他。

但是次次都被他給說服了。

今日，他已然將話說得如此明白，還是有本事面不改半分不認，義憤填膺。

果然，和淑妃是天生的一對，他們沒在一，可真是可惜了。

他食指曲起，輕輕地在桌上敲了幾下，眉目未，微微地嘆了口氣，

“可不是，當年……哎，本以為事就那樣過去了，誰知后來我查淑妃的事，不知怎麼泄了出去，被當時的懷王知道，加以利用，淑妃就那樣到了我的被窩里……”

皇帝肅了臉，沉聲道，

“我和皇后甚篤，自是不愿意將淑妃納后院，我知在家中無法容，故而千挑萬選給找了戶人家，只要愿意，那必然是平安和順的過一輩子……”

“的后輩，只要我活著，都會用心地照拂，只不肯，并同我說，有了孕……”

說道此，他一拍膝蓋，冷聲道，

“朕連的子都沒過一下，怎就有了孕？也不知道是哪個沒有心肝的，做了壞事，竟不敢認賬……”

“那時朕并不知惡毒的心思，憐憫遇人不淑，痛快的認下了這個孩子，也將接到王府后院，后來更是封為妃。。”

“這樣一過，就是十幾二十年……”

皇帝笑了起來，笑完了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他的語氣唏噓，

“那時，朕總想著，與我有救命之恩，既答應護一輩子平安和順，那就無論如何也要做到。”

“朕心里一直沒有忘記的恩，所以，這些年，朕能還給淑妃的，都還給了……”

他認真地看著蕭溢，“朕，不欠淑妃的，不僅如此，如今是要向討要對朕的追殺之仇……”

蕭溢看著皇帝，直到此時，他忍讓從容不迫，沒有惡言相對。

他突然想起，從小這個兄長的子就是這樣，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擁護他。

無數的過往，在蕭溢心底閃過。

到底，他還是了解皇帝的。

他讀懂了皇帝的平靜。

他再和藹，再敦厚，他仍然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帝王，有著天子的尊嚴和權勢。

“你準備怎麼懲罰淑妃呢？”蕭溢突然開口問。

皇帝的視線移向了遠方，

“一個君王，就不應該用事，以前是朕錯了，以后朕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了。”

“至于淑妃的罰，按律法懲即可。”

“還有背后的那個人，朕也會嚴厲地懲。”

這種平淡的語氣含著一睥睨天下的底氣、威嚴和無。

一寒意從效益的后脊蔓延了開來，他出一抹笑，

“沒想到淑妃竟是這樣的一個蛇蝎婦人，怎麼懲都不為過。”

“至于背后的人，陛下……”

蕭溢有些遲疑地看著皇帝，“不過是一介子，背后真的會有什麼大人？”

皇帝微微側頭，看著面前一臉誠懇的男子，說了一句真實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阿溢，年輕的時候，你就沒有過對心嗎？”

蕭溢眉頭一低，雙目中寒四，抬眸間，寒斂，只見皇帝手隨意地搭在椅子把手上，揚眉一笑，

“朕記得，當初朕娶皇后沒多久，你曾有一次來同朕說，你有了心儀的子……”

“只可惜，沒多久先帝開始昏庸，我們的日子不好過，后來再不見你說那心儀的子，那個子絕不會是如今的余氏。”

“阿溢，今時今日，時過境遷，你能否同朕說一下這個子的事？”

蕭溢將手中的酒盅放在桌上，緩緩的將手收回，放置在桌面下，面上出一些笑容來，

“陛下也說已經過去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平白讓阿珩的母親醋了，還是饒了臣弟吧。”

他的軀在抖，而通紅的眼睛里開始有水閃現。

只要皇帝繼續提這件事，那就真的太殘忍了。

皇帝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幾眼后忽地轉移話題笑道，

“朕可從沒欺負過你，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將阿珩帶到宮中養。”

皇帝臉上閃過一落寞，

“朕當初想著朝堂外一團和氣，卻沒想到，事的真相會是這樣的。”

“那個子，就是淑妃吧？當年你們在一已經互相定，誰能想到偶然的一次意外，以及先帝的昏庸，讓淑妃換了主意，打上我的主意。”

“你不甘心，可你太喜歡淑妃，你甚至愿意幫助，買通石頭山的匪寇，就為了我出京，與淑妃相見，并承的救命之恩……”

蕭溢慢慢直起子，面微變，卻依舊沉穩溫和。

皇帝端起酒盞小酌一口，目有些空，

“因為淑妃打上我的主意，這讓你有點無法接，可你不得不幫，并且越陷越深……”

“淑妃看上我，你不舍得去埋怨淑妃，只能怨我。直到了我的后院，你從此恨毒了朕，由此及彼，你也恨毒了朕更擁護，坐上了個位置……”

皇帝這話，讓蕭溢瞳孔鎖，溫和的面容也猛地有些扭曲。

皇帝嗤聲冷笑，

“蕭溢，你這些年不斷地恨我，更在別后做了許多的事。”

“想不到你竟還有這樣的魄力，當年若是你有這樣的魄力，何至于我去坐那把龍椅。”

“這麼多年，恐怕連你自己都戲頗深難以自拔。

想不明白究竟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仿佛一道炸雷響起，這會只要有耳朵的人在這里，都會噤若寒蟬。

蕭溢卻是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忽地沖皇帝笑了笑，

“是的，我原以為只要我藏的夠深，就算暴，也該是一兩年之后，那個時候，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沒想到的是，竟然提前了這樣許多，竟讓我今日惹來殺之禍。”

遠忽然想起敲鐘的聲音，像是敲擊在人的心坎上，讓人覺得心肝子疼得一陣一陣的。

皇帝垂著眉眼半晌沒有再言語，良久才吁氣，在桌上敲了敲。

隨著聲音的落下，外頭進來幾個人，竟是當年那個他想要找出來斬殺，卻莫名消失的匪寇頭目。

他邊站著一名穿苗寨服飾的異人，二人五花大綁，傷痕累累。

皇帝笑了笑，

“這兩人你該是認識的吧。”

不等皇帝繼續再說什麼，早就已經夠刑罰的兩個人，跪倒在地，聲聲求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當年的事全說了，

“貴人饒命啊，小的當年就是了清河王的指使才那麼做的。”

“他讓我們一定要追擊你們，把你打散了就可以了。”

皇帝沒有做聲，等到這兩個人把知道的都說了一個遍，隨后竟又是輕輕擊掌兩下，外頭又進來幾個人。

豁然是當年跟在蕭溢邊的仆從，本該早就應該死在異地他鄉，如今竟是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蕭溢眸幾度變幻，終是道，

“陛下，你既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當年的實，何必我蒙在鼓里呢？”

“直到今日，您才找上門來說這些話，你可真夠的！”

皇帝冷笑，

“若我是真的，早就讓人直接上門查抄了，何必在此浪費舌？”

皇帝說著說著也來了火氣，斥道，

“看在我們兄弟一起長大的份上，給你提個醒，若是你如今懸崖勒馬，還能夠回岸，若是執意一條路走到黑，那就無話可說了。”

“這些年，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同阿南死有關，如今，朕憋悶極了，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

蕭溢眼里有了寒，

“當初明明我們一同起事，可最后，為何卻是你得的擁護更多？”

皇帝道，

“當年我們結盟不過三年，你卻借口余氏和阿珩兄長的事，要和朕分道揚鑣……”

他說道這四個字的時候，故意定了定，蕭溢低頭咬牙，避開皇帝的眼神。

什麼分道揚鑣，就是另起爐灶的意思。

“后來，你覺得那條路行不通，又回來找朕，朕可曾說過你一聲不？”

“把最輕便，也最重要的城池給你駐守，讓大家以你為風向標。”

“編得不錯。”蕭溢緩緩道，然后撣撣袍子，走到皇帝的面前，沉聲道，

“來人……這里來了刺客，殺了他。”

隨著他話音落下，殿外突然闖進來一批衛隊，只見他們一個個姿勇猛，目兇，

“殺了他！”蕭溢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