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藥材不夠？宋娘子你說句話，我們村里沒病的人，全部可以上山幫忙采藥的。”袁旺財熱絡道。

宋棠搖頭道：“不是藥材的問題，而是小溪村周圍的尸，我其實一直在想，那些尸是怎麼來的，是小溪村的村民嗎？”

“是。”

袁旺財提起河邊岸邊那些慘死的村民，眼淚就流下來了。

“之前村里剛鬧耗子，大家伙兒病狀正輕巧的時候，不信邪，要走出去尋大夫救治，可沒想到剛走一半，人就折在道上了，去接他們尸首的人，回來后一個個都染上了瘟疫，之后逃出村的人再多，哪怕知道他們都死在半路上了，也沒人敢去接尸，生怕自己給連累了。”

饒是如此，瘟疫還是逐漸在小溪村里里外外蔓延開來，本不給村里人活路，要不是宋棠主提出來，他是更愿意裝聾作啞，當做想不起來外面那些尸首的。

袁旺財這麼一說，宋棠心里有譜了：“那村長您能否找到死者的家屬，有些決定咱們還是得提前商量清楚，省得之后惹麻煩。”

“決定？什麼決定？”袁旺財捕捉到關鍵。

宋棠：“焚尸！”

“！！！萬萬不可啊！”袁旺財嚇得踉蹌后退，哪里想得到宋棠居然這麼大膽，輕描淡寫的，就把焚尸兩個字說出來了。

人死后就算現在不能土為安，之后瘟疫結束了，要是村里還有幸存者，那肯定也需要幫忙斂的，如果被焚尸，那和死后進十八層地獄有甚區別？

宋棠明白古代人的想法，當即解釋道：

“他們是死于瘟疫的，里面潛藏著許多危險，只有焚燒才能徹底殺滅一部分，不僅他們的尸首要燒毀，連他們用過的東西，也全部都要用火消滅。村長，我知道這個決定你很難接，可如果咱們不把帶病的源頭清理好，怎麼把小溪村的瘟疫滅殺干凈？”

“宋娘子，道理我明白，可焚尸是不是太殘忍了？”

袁旺財麻爪了，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好幾圈終于想到辦法：“這樣行不行，我和村里人商量一下，咱們把那些尸首收起來，帶到遠一些的地方下葬，棺坑挖深一些都可以的……”

“這樣無法除病源，村長您要知道，老鼠會打、蟲也會打、區區土壤更是沒辦法隔絕一切，這是唯一的辦法，等這些尸首理好了，我才能沒有后顧之憂的，帶著藥材下來給大家治病。”宋棠知道游說死者的家屬同意焚尸，是件不容易的事。

而正因為不容易，才愿意和小溪村的人一塊并肩作戰。

袁旺財快把頭發給撓禿了，“這種話我該怎麼同村里人講啊……”

“如實跟他們講唄，村里人都有知的權利，村長你不用擔心，這天底下其實有很多地方的風俗，跟咱們這邊是不一樣的，有的地方選擇水葬、有的地方選擇天葬，而我們現在只是換一個火葬的方式罷了，這樣做并不會打攪死者的安寧。”

宋棠拍拍袁旺財的肩頭，語重心長說：“這一步很難走，但我們要為活著的人考慮。”

“我明白了，等回去之后，我會找時間跟村里人開個小會，說說這件事的。”

袁旺財期待的看著宋棠，很是張道：“宋娘子，要是咱們村始終沒辦法達這個共識，不肯把村里的死者都燒了，您是不是就……不治咱們了？”

“放心吧，不會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到村里醫治。提出火葬這種要求，無非是擔心瘟疫復發罷了，畢竟我理解死者家屬的心。但如果是因為不肯焚燒尸折騰出來的反復，后續的治療……恐怕得找府介了，我個人是沒那麼多力，管小溪村這麼久的。”

袁旺財或許自己都沒親眼看過那些死者的況，眼珠子、里、等等多地方，現在已經完全是蛆蟲鼠蟻的天下了，如果這些攜帶瘟疫病菌的源頭不能及時消滅。

便是再高超的醫，也沒辦法阻止瘟疫反反復復。

宋棠把話說清楚之后，不方便在村里多呆，和袁旺財說了一些召集村民們商量火葬時的話，就轉回山上了。

袁旺財那一個煩惱啊，他可以預見到自己提出火葬之后，會怎樣被砸臭蛋了，可宋棠是大夫，說的話對小溪村來說，等同于圣旨般的存在，哪能不照做？

思來想去，第二天早上袁旺財還是敲響了村里祠堂前，懸掛著的大銅鑼。

這面銅鑼一般都是說大事專用的，除了逢年過節開祠堂祭拜祖宗以外，只有像現在這樣的全村大會議才能使用，平日里哪怕是小屁孩用沙包砸了一下，都要被長輩們叱責，可見這面銅鑼在小溪村人的眼里，是多麼神圣了。

此刻聽到鑼聲一響，小溪村外外，不管他有病沒病的，全部都聚在了祠堂外，只不過大家都很有秩序的，將雙方分隔開來，省得傳染。

“村長，咱們都站在這一炷香了，您要說啥事趕說啊，咳咳咳……說完我還要回去躺著呢。”一個中年婦人催促起來，話剛說到一半就劇烈咳嗽著，顯然撐不下去了。

其他村民亦是覺得奇怪，以前袁旺財都是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散會的，怎麼今天在祠堂面前走來走去，半天打不出一個屁呢。

“村長，你快說啊……”

“就是，在這站久了，回去又要肚子，還不曉得該去哪里找吃食呢。”

袁旺財聽到大家都在催促，索一拍大。

“脖子一刀，脖子也是一刀，我拼著這村長不干了，也得把話說清楚。今天召大家過來不為別的，就為了村外頭那些死者，他們都是咱村里面的，現在面前站著的，肯定也有他們的親人。”

袁旺財頓了頓，吸氣道：“所以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把他們的尸拾掇拾掇，讓他們安息。”

“這發大瘟的，誰敢出去收拾啊，村長，雖然咱們有山上的宋娘子幫忙治病，但也不能胡鬧呀，出去可是要被傳染的。”

眾人都不樂意，而那些死者的家屬一個個埋著頭，不敢說話，態度更是明確了。

袁旺財道：“這就是我和山上宋娘子商量過的，宋娘子也覺得應該把外頭的首拾掇拾掇，然后用火燒了，免得瘟疫傳染得更厲害。”

“啥？”站在最前面的村民，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把咱村死在外面的人，都收回來燒了？”

“你沒聽錯。”

“不行！這絕對不行！！你這個村長是怎麼當的，竟惡毒得要把咱們村病死的人挫骨揚灰？”

話音剛落，袁旺財這番話立即惹起了軒然大波。

袁旺財心一沉，他就知道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