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燒著地龍，溫暖如春，一應家擺設也都是上好的。

袁慎掃了一眼，眸底怒意漸淡。

聽見后細碎的腳步聲，他抬手解下大氅往后一扔。櫻桃趕上前接住，子被厚重的黑貂大氅砸了個趔趄，大氅的下擺便拖到了地上。袁慎冰冷的目隨之到臉上，櫻桃嚇的心都快不跳了。

萬幸，袁慎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目，沒說話。

櫻桃這才覺的自已回魂了，忙把大氅掛在架上。順手摘下拂子，準備替他把頭上的雪拂掉。

拎著拂子到了袁慎跟前，突然覺的自已腦子這是讓驢踢了。要拂雪袁慎就得低頭……不拂只是不會伺候，頂多挨頓打罵，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現在……

櫻垗用力著棗木拂子柄，指尖都有些發白，心里莫名怕的厲害。

袁慎冰冷的目又落到臉上，刀鋒一般。

櫻桃把心一橫，“大、大人發頂落了雪，不拂，怕、怕染了風寒……”

越說聲音越抖，越抖越顯的心虛，越像另有所圖。

櫻桃暗罵自已沒用，這麼多年不就學的本事都喂狗了，不就是伺候人嗎，怎麼慌這樣？

可事實就是如此，面對袁慎，那些手段竟一也使不出來，也不敢使出來，腦子混沌一片，心里只剩恐懼。

連自已也說不清，自已到底在怕什麼，也許是當初袁慎上在馬車里差點把掐死的緣故吧！

櫻桃定了定神，剛想描補一下，袁慎卻突然沖著俯微微低下頭。

呃……櫻桃霍的瞪大眼睛，趕上前。

袁慎材很高，櫻桃的形在子中也算是極高挑的，依然得踮直腳尖才夠得到他頭頂。輕手輕腳的拂凈他頭頂已經半融了的雪片，落下腳的瞬間，眼睛直直的撞他深沉的眸底，那里有一張秾艷而驚惶的臉——的臉！

櫻桃心里咯噔一下，有種說不出來的覺，飛快的垂下睫擋下眼底的駭然，轉把拂子掛好。

“奴婢不知大人口味，敢問大人喝什麼茶？”

“東西放下，再讓廚房送桌席面過來！”袁慎沒理，抬眼吩咐跟進來的小太監。

“是！”小太監應了一聲，立刻將手上的料并那盒梳子放在一旁的桌子。

櫻桃眼前倏的一黑，渾上下涌出一層又一層虛汗，險些摔倒。

這、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

袁慎瞥著連脂都蓋不住的慘白臉，攏在后的手指一，冷聲道:“本督剛從臥虎村回來！”

櫻桃子一震，腦子也跟著清明了兩分，仔細瞧了一眼桌上的料，眼底瞬間迸出彩。

沒有黃簽，這是市賣貨！再看那盒梳子，雖然致貴重，但……也不是用的！

這是路娘子送的禮，不是袁慎……

櫻桃的心幾乎躍上云端，屈膝福禮，由衷的激道:“多謝大人紆尊降貴，開恩替奴婢轉帶品！”

袁慎臉上無喜無悲，沒有任何表，矮坐到羅漢榻上。

櫻桃趕上前，替他下靴子，黑緞云紋靴面微，想也沒想就拿到火墻邊烤上。

袁慎挑了一眼，便斜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櫻桃僵立在榻前，不知該做什麼，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套梳子上，瞄了一眼又一眼，越看越喜歡。

那上頭嵌刻的都是家鄉的山水，西湖十二景，歷歷在目，宛如親見。

櫻桃忍不住抿笑了一下，路娘子好細的心思。

袁慎的眸過搭在額前的手臂落在臉上，眸越發深沉。

很快小太監帶著廚房的人送席面過來。

袁慎吃飯很講究，杯箸無聲，櫻桃也屏著氣伺候著。

窗外突然綻放出絢爛的煙花，櫻桃眼神便有些飄忽，明日就是除夕，家家團圓，唯有形單影只。

袁慎突然沒頭沒尾的道:“明日除夕，本督要進宮當差！”

櫻桃布菜的手一抖，跟我說行程是什麼意思？難道明天要送我進宮？

人像是墜進了冰窖，牙齒咯咯打，用盡全力抑住心底的驚懼，曲膝道:“奴婢全憑大人安排！”

袁慎慢慢放下筷子，抬手住下頜，面無表的瞧了半晌，然后用一種冷冰冰的嘲諷語氣道:“蠢到這種地步，進宮也是去送死，還不如死在外面干凈！”

話落，袁慎起而去。櫻桃腳一，癱坐在地上。心中百味雜陳，不知是慶幸多些，還是恐懼多些。

一夜無眠。

臥虎村中，姜悅也被窗外零星不斷的鞭炮聲吵的心神不寧。

路大爺怎麼還沒回來？

他這會兒在哪兒呢？

“娘，你怎麼沒睡？”石頭一覺醒來，翻瞧見姜悅還趴在被窩里，拖著腮著黑沉沉的窗子發呆。

“娘睡飽了！”姜悅了酸的眼睛，強扯出一笑意，回手拍著石頭道:“天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娘，你是不是想爹想的睡不著？”石頭也不是那麼好騙的，黑亮的眼里全是擔憂。

“爹走了這麼多天都沒回來，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他敢！”姜悅咬牙。

“萬一……爹不要咱們了怎麼辦？”石頭到跟前，帶著哭腔道:“我想爹了，他咋還不回來？”

傻孩子！

姜悅心里一疼，手把他摟進自已被窩，眼底也泛出水意。我也想他了！想的都疼了……

房門‘咯啷’一聲輕響，外面好像有輕微而悉的腳步聲。

姜悅倏的支愣起耳朵，然而只聽見呼呼的風聲。什麼門響、什麼腳步聲，都是的幻覺。

眼淚一下子滾出來，用力咬住被角才沒哭出聲。

大騙子，說好回來陪我過年的！

“娘！你別哭……石頭害怕！”石頭嗚的哭出聲，邊哭邊拿的小手替抹眼淚。

姜悅使勁抹了把眼淚，回手摟石頭，恨恨的道:“石頭不怕，娘沒哭。你那個混蛋爹再不回來，咱們就不要他了。娘明天就出去給你找個更好的爹，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

房門哐啷一聲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踏著外間朦朧的燭影進來，森森的磨牙道:“你去找一個試試！”

“爹！”

“路大爺！”

炕上的倆人同時跳起來，著腳往那人懷里沖。溫暖而悉的懷抱，不是路大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