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路凌直的躺在床上，兩眼閉跟死人也沒啥大區別。

太醫收回診脈的手指，無奈的搖了搖頭，轉沖等在旁邊的袁慎躬道:“回大人，路將軍驚痛攻心氣脈損，下醫淺薄，實在無能為力。”

袁慎眸微沉，轉眸瞧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路凌冷冷的道:“依你看，路將軍還有多日子？”

太醫哆嗦了一下，“依、依下所見，最、最多兩三個月……”袁慎冷森森的目刷的盯到他上，太醫趕描補道:“將養的好些，再用上等補藥吊著，一年半年也是有的。”

袁慎的目重新落在路凌臉上，看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轉離去。臨出門時對太醫道:“細心替路將軍診治，他什麼時候死，你什麼時候死。”

太醫一，直接癱到地上。

袁慎回宮后，沒像以往那樣抓時間批閱奏章，而是站在奉天殿前的階上仰頭看天。

看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他突然輕笑一聲，“真是要變天了。”

馬聽見這話也抬頭看了看天，暗藍的天幕上一彎下弦月銀亮如鉤，周圍群星閃。馬暗暗撇，您這啥眼神兒啊，朗晴朗晴的，哪兒看出來要變天了？

袁慎斜了他一眼，忽然道:“你不是一直惦記著回家給你爹娘修墳嗎，空回去一趟吧！”

馬一愣，忙搖頭道:“大人恩德，小人激不盡。可這陣子事兒多，京里京外碎噴糞嚼大人舌頭的狗東西也多，等小人把這些狗東西清理了再回去也不遲。”

袁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些沒用的廢，不了氣候。難道本督還離不開你了不？”

馬噗通跪到他跟前，拖著哭腔道:“大人，小人哪兒沒做到您盡管責罰，您可千萬別攆小人走啊！”

真是個蠢東西啊！

袁慎無聲的嘆了口氣，沒再說話，仰頭繼續看天。

馬爬起來陪他站了一會兒，突然瞪大眼睛，他明白袁慎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了。“大、大人，不至于到那一步吧？”

袁慎沒說話，角那抹冷笑卻著一倦怠。

馬著頭皮道:“大人，有先帝的詔在，您匡扶主治國理政那可是名正言順的事兒。那幫藩王就知道吃喝玩樂，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造反吶！再說了，就算他們敢造反，您手里也不是沒兵馬糧草，怕他們做甚？”

袁慎眼中的倦怠更深，有兵馬有什麼用？沒有統兵的將帥，再多的兵馬也白搭！

馬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的跺腳，“這路將軍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候病真是……他不會是裝病吧？”話一出口，他又覺的自已想多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瞧過了，都是一個結論，都說凌閻王要見真閻王，數著日子等死而已，那還能有錯？

“要、要不小人安排一下，先、先把督主送走？”

袁慎沒吭聲，算是默許了。

回頭看了眼壽康宮的方向，半晌又道:“真到了那一步，你記著把送走！這次絕不許再出錯！”

馬從來沒這麼聰明過，一下子就聽懂了他口中的那個‘’指的是誰，也聽懂出他這話里的托孤之意。

馬又噗通一聲跪到袁慎跟前哭道:“大人！小人從小沒了爹娘，五歲那年得了爛瘡，半邊子都爛沒了。哥嫂嫌棄我，我還著氣呢就把我扔爛葬崗子去了。要不是大人，小人骨頭渣子都爛沒了。大人的恩德小人這輩子也報答不了，說句僭越的話，小人一直在心里把您當我親爹。您放心，只要小人還有一口氣在，一定保護好督主和太……”

“行了！”袁慎揮手攔住他，不讓他把那個名字說出來。

馬抹了把眼淚，抬眼看著袁慎，鼓足勇氣囁嚅道:“大人，小人也幫您安排一下吧！以防萬一……”

“不必！”袁慎眉眼倏的一厲。

自古王敗寇，不做人上人就做刀下鬼，有什麼可安排的。

就算逃過一劫，后半輩子都像耗子似的東躲西藏，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馬不敢再勸，抹掉眼淚慢慢爬起來。

馬車又走了兩天，臨近中午，柳逢春破天荒的把車窗打開一條，扶著姜悅往外看。

姜悅瞧著遠約可見的村子，眼睛一亮，“是臥虎村？”

柳逢春從后面環著，輕輕吻著耳朵笑道:“妞妞眼力真好，是臥虎村！”

姜悅微微嘆了口氣。

“怎麼了？”

“我想回去看看，可我知道你不會答應的，所以算了。”

柳逢春用鼻尖輕輕蹭著脖子，聲道:“沒關系，以后我一定會帶你回來看看的。”

姜悅輕輕‘嗯’了一聲，然后笑道:“那你要記著，別忘了。”

笑聲的，有一撒的味道。

柳逢春一下子扳著肩膀，讓正對著自已，目灼灼的盯著。

姜悅下意識了臉，“怎麼了，我臉上臟了？”

“沒有！”柳逢春強抑興，在臉上使勁兒親了兩下。“好悅兒，不，中午想吃什麼？”

“隨便吃什麼……”姜悅順口道，話一出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的瞧著柳逢春道:“我想喝商記羊湯。”

“不行！”柳逢春斷然拒絕，羊湯一定要在店里喝才鮮。他怎麼能讓姜悅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出現。

姜悅眼中彩頓消，低下頭，睫尖上慢慢挑出一滴眼淚。

柳逢春瞬間心疼，手把拉進懷里，愧疚的道:“眼下不方便，以后，以后我一定帶你回來喝好不好？”

姜悅抿著沒說話，明顯不如剛才信任他。

柳逢春急道:“你要不信的話，我可以發毒誓……”

“別！”姜悅回飛快的捂住他的，很張的樣子。

柳逢春登時滿眼驚喜，住著的手用力在自已臉上，“你其實很心疼我，在意我對不對？”

姜悅飛快的移開目，故做冷漠的道:“小事兒而已，犯不著發誓。”

“悅兒的事怎麼會是小事？”柳逢春扳正的臉，強迫和自已對視，“我是真心對你好，你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會滿足，只是眼下不方便而已。你還想做什麼？我能答應的一定答應！”

我的要求，對你來說都不方便！

姜悅心里咬牙，面上卻擺出無所謂的樣兒，狀似無意的了頭上那枝銀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