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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爺子扭頭,看見蘇月站在他後,亭亭如玉,姿弱的站著,戴著面紗,一雙眸子微微彎著,著盈盈的笑意。
蘇老爺子後背不控制的發涼,連這祠堂都變得森起來。
“你怎麼在這兒?”
蘇老爺子啞著聲問,蘇月沒急著回答,蓮步微移,緩緩上前,擡手在香爐裡了兩炷香,青煙嫋嫋升起,夾雜著幾不可察的清香。
“我看見爹心神不寧的往這邊來,有點擔心,所以跟過來瞧瞧。”蘇月淡淡的說,又取下面紗拿在手裡,拿起兄長的牌位細細拭。
低著頭,半邊側臉正對著蘇老爺子,,雖嫁了人,卻仍如一般。
蘇老爺子看著的臉,心裡涌上極不舒服的怪異。
“牌位的事自有下人去做,你放下吧!”
蘇老爺子沉聲說,蘇月的作沒停,反而得更用力,偏頭衝蘇老爺子勾起一抹冷笑:“爹是覺得月兒連替兄長牌位的資格都沒有麼?”
的聲音依舊婉,卻莫名空起來,沒有。
蘇老爺子剛想否認,眼睛猛地瞪大,只見蘇月手裡一團的面紗突然變紅,上好木材做的牌位被抹得一片豔紅,像被人惡意糊了上去。
蘇老爺子後退兩步,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有點困難,耳邊甚至聽見兩個兒子的慘:“爹,救我!”
兩個人的聲音由無助哭嚎漸漸變得淒厲,像從煉獄裡爬出來想奪命的冤魂,蘇老爺子的臉上盡褪,脣蒼白不停地抖,覺自己有些呼吸不過來。
“爹,你怎麼了?”
蘇月終於放下牌位,睜大眼睛一臉無辜的問,蘇老爺子搖搖頭,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他搖了搖頭,視線清晰了些,卻看見蘇月左臉上的皮突然捲翹起來,出底下發黑早就腐爛的。
啪嗒!
皮掉在地上,蘇月臉上出現一塊碗口大小的傷,傷口上有蛆蟲蠕,直人噁心反胃。
蘇老爺子扭頭乾嘔起來,像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他想逃跑,剛邁開人便失力的跌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月走近,在他面前蹲下。
“爹,兒讓你覺得噁心嗎?可兒臉上已經沒有那個醜陋的胎記了呀,兒現在難道不嗎?你爲什麼還要這樣?”
蘇月嘟著問,像多年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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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爺子渾都在抖,臉上老淚縱橫,神智變得混,裡不停地低喃:“造孽啊!都是冤孽!”
“爹,你別哭啊,大哥二哥若是看見了只怕會誤會我欺負了您呢。”蘇月說著擡手,用剛剛過牌位的面紗幫蘇老爺子臉,蘇月繼續道:“兩位兄長是真的有孝心,到死的時候都還在擔心爹的安危呢。”
這話說出來乍一聽像是寬,蘇老爺子卻是陡然一僵,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月。
兩個兒子接連慘死,連首都沒找到,是他心裡過不去的結,蘇月怎麼會知道他們死前在想什麼?
許是太過憤怒,神智又清明瞭些,蘇月臉上的疤沒了,面紗上的也沒了,只是空氣裡的香味越來越濃郁。
“他們兩個的死和你有關?!”
蘇老爺子抖著問,蘇月歪著腦袋甜甜的笑起:“爹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弒兄,他們不是被爹您親手殺死的嗎?”
被他親手殺死?
那可是他的親骨,他怎麼可能會殺死他們?
蘇老爺子氣得直氣,嚨涌上一片腥甜,被他強下,神智又模糊起來,出現幻覺幻聽,蘇老爺子咬了咬舌,低聲吼出一句:“逆,你竟敢給我下毒!”
“本來不想這麼早跟爹攤牌的,沒辦法,侯爺他們太厲害了,我只能趁他們還沒有查到這裡來,先把你帶去見娘。”
蘇月說著一臉惋惜,似乎還沒玩夠,蘇老爺子耳邊全是淒厲的慘,聽見這句話,整個人如遭雷劈:“那個賤人早就已經死了,怎……怎麼可能……”
“賤人?”
蘇月冷嗤,臉上一片譏諷,蘇老爺子只能看見的朱脣一張一合,卻再也聽不清的聲音,意識陷無邊的黑暗……
楚凌熙的親衛從雲州帶了八百兵過來,這八百人雖比不得鎮北軍和驃騎大軍,卻也不是漓州這些酒囊飯袋的府差能比的。
漓州的水太深,底下藏著的鬼太多,楚懷安他們沒時間順藤瓜慢慢理清這背後的關係,有這八百人,完全可以直接速戰速決。
先端掉那個勞什子長老,破除祭江這種陋習,剩下的事給趙德或者另指派一個人細緻清理就行。
幾人的想法心照不宣的一致,楚凌熙傳令下去,接下來在漓州城裡,楚懷安、陸戟和蘇梨都有權調這八百人,所有人都必須聽從調遣。
楚凌熙說這話時,扈赫也在房裡,卻被刻意略過。
倒不是楚凌熙沒有猜出他的份,只是他之前殺人那一幕在楚凌熙腦子裡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顧家滿門被滅,顧炤一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些年他都經歷了什麼?是什麼人毀了他的臉?他心中對朝廷是否有怨恨?
哪怕楚懷安、陸戟和蘇梨看上去都沒拿扈赫當外人,楚凌熙也不得不考慮這些問題。
扈赫抱著劍坐在靠窗的位置,臉微微側著,似乎專注的看著上面的窗花,並沒有聽到楚凌熙這句話,也許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有分毫在意。
幾個親衛得了吩咐去門外守著,楚凌昭派來那三個暗衛卻還在房裡。
楚懷安把聖旨拿給蘇梨,讓楚凌熙也看看。
楚凌熙湊過去瞧了一眼,心底掀起一片驚駭,之前安家叛的事楚凌昭讓人傳了信給他,要他在封地肅清安家餘孽,後來胡人蠢蠢,楚凌昭也給他提了醒,所以楚懷安和陸戟同時出現在漓州的時候,他猜想過緣由,直到現在才知道胡人竟然舉兵十萬侵!
邊關常年駐兵不過三萬,如何能抵這十萬之衆?
這一場仗該打得有多艱難?
楚凌熙驚疑不定的看看蘇梨又看看楚懷安。
陸戟是陸國公親自帶出來的鎮邊將軍,論行軍打仗,整個遠昭無人能及,可蘇梨和楚懷安卻完全不像是能和這件事沾邊的。
蘇梨弱,在楚凌熙看來是應該被悉心保護的,而楚懷安紈絝不羈,在人鄉里逞逞威風也就罷了,什麼時候能上陣殺敵了?
“小熙子,你那是什麼表?”
楚懷安瞪眼,一臉不爽,楚凌熙搖搖頭,驅散腦子裡那些七八糟的疑慮,誠懇道:“阿梨巾幗不讓鬚眉,謹之心繫天下敢爲人先,陸將軍英勇過人治軍有方,鴻禮欽佩之至!”
“好好說話,文縐縐的聽著費勁!”
楚懷安翻了一記白眼給他,扭頭看向那暗衛問:“京中如今的形勢如何?”
暗衛猶豫,目在扈赫上停留的時間有些久,楚懷安擡手抓起一個空茶杯砸在那暗衛腦袋上:“爺問你話呢,看什麼?這裡沒有外人!”
楚懷安這話說得極自然,楚凌熙和暗衛都是一臉詫異,連一直在旁邊欣賞窗花的扈赫都掀眸朝他看過去。
“怎麼,爺越長越俊了,羨慕嫉妒了?那也沒用,爺已經名花有主了!”楚懷安沒正經的撞了蘇梨一下,又偏頭看向扈赫,出小霸王氣質:“看什麼看?爺說你是自己人,你難道還要腆著臉拿自己當外人?”
扈赫抿著脣不吭聲,眼底一片波瀾不驚。
嘿,還跟爺端上架子了!
“得,你要真拿自己當外人,那就出去,爺保證不攔著你!”
楚懷安兩手一攤,毫不在意的說。
扈赫還是沒說話。
明的春過紗窗暈出一片清淺昏黃的暈,扈赫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清冷的銀面難得和下來,有暈灑進他空的眼窩,像遲來的暖,照進了過去許多年的冰冷黑暗。
片刻後,扈赫回過頭繼續看那窗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默認了楚懷安那句話,他是他們的自己人。
楚懷安哼了一聲,小樣,你怕是不知道爺以前在京都專治你這樣的!
“這裡沒有外人,說吧。”
陸戟開口,看那暗衛的眼神裹著凜冽的威,暗衛後背一,忙開口道:“陛下把忽韃扣在京中,也將太后圈起來,但安家這些年滲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雖然扈……”
暗衛想說扈赫的名字,剛說了一個字,陸戟的眼神便陡然凌厲起來,暗衛立刻改口:“顧炤提供了一份名單,但若是全部罪斬殺,牽連太廣,如今防中空,陛下擔心會出子,所以派屬下前來,請侯爺你們養好傷儘快回京!”
“太后被圈起來了?”
楚凌熙等暗衛說完才了一句,眉頭微皺,他原在雲州,對京中發生那些事的細節並不十分了解,如今乍然聽見太后被圈起來,心中有些不安。
他不是太后親生的,和太后也沒什麼深厚的,只是太后被圈一事太有悖倫常。
楚凌昭繼位以後,最提倡的就是仁孝,如今他爲一國之君,卻圈了自己的母后,天下人會如何看他?
“回王爺,是的,陛下另有旨意,再過三個月就是太后七十大壽,請王爺與侯爺他們一同啓程回京爲太后賀壽!”
暗衛拱手道,楚凌熙一臉沉思,太后已被圈,這次壽宴恐怕多半是一場鴻門宴!
先帝子嗣不多,幾個皇子都算安分守己,楚凌熙封的時候還在慶幸自己沒有像史書記載那樣經歷一番手足相殘的謀奪,沒想到卻還是沒逃過皇室薄涼的宿命。
“就這些?沒了?忽可多都死了,忽韃在京中沒鬧事?”
“……陛下只告訴忽韃胡人戰敗,還沒讓他知曉忽可多的死訊,要如何置忽韃,陛下還等著侯爺你們回京以後再商量。”
商量?商量什麼?
楚懷安的心思拐了幾個彎,修長如竹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陛下要穩住忽韃,暫時不會與他徹底撕破臉皮,該不會是打的回京以後,從我們之中挑個人給忽可多償命讓忽韃消氣這種主意吧?”
楚懷安笑盈盈的問,語氣說不出來的詭異,暗衛一頭猛磕在地上:“屬下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楚懷安舌在口腔裡掃了一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當初接胡人使臣團到了邊關,有暗衛跑來說奉了太后懿旨要取他和陸戟這兩個反臣的命。
後來回京以後發生的事太多,他一直沒騰出心思問明白,到了這會兒這事又翻了出來,魚刺一樣卡在他嚨裡。
聖旨的容看著好的,這暗衛的態度也還不錯,若是他地回京以後,等到這麼個結果,那真是可笑又可悲。
楚懷安止不住的琢磨,遠昭現在元氣大傷,胡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忽韃肯定對他們都恨之骨,但楚凌昭不可能把他們全殺了給忽韃賠罪。
陸戟是鎮邊大將軍,遠昭的兵馬如今都要聽他指揮,楚凌昭不會輕易他。
顧炤上功過都有,殺了他,頂多給忽韃解解氣,但抵不了忽可多一命。
剩下的,只有他自己,論份他是逍遙侯,論利弊,他沒有太大的將相之才,頭上還有一份不知所蹤的旨著,若是殺了他,不僅可以換取和胡人幾年的和平,還能解決一個患,怎麼看都很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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