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盯著他的背影，在他快要消失時，才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父皇若是知道真相，為何不告訴本王？他就是故意偏袒楚辭，對不對？”

倏地，木公公的背影僵住了。

他轉，眼神幽幽的看向他，沉聲道，“逍王，皇上不是神仙，總有一日會離開，到了那時，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告訴你真相了。”

“二十幾天前，皇上差點，就回不來了。”

“我想，逍王若真聰慧，便應當能想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你不必再問奴才什麼了。”

“從今往后，奴才什麼也不會說了。”

他說完，再無回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蕭燁覺有什麼異常重要的東西，在離他遠去。

他死死地攥著擔架的邊緣，卻什麼都抓不住。

抬著他的人徑直往城外行宮去，宮尹在半路上趕了過來，“王爺，您——”

話到邊，說不出口。

還有軍在場。

只能一路憋著，陪著他去行宮那邊，卻在行宮門口被攔住，“皇上口諭，一個月之類，逍王殿下不得見任何人！”

宮尹猛地噎住。

回神后趕拉住那人袖子，“就說幾句話……皇上說接下來一個月，這不王爺還沒進行宮嗎？在進行宮之前，我就和他說一小會兒好不好？”

“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行，那你說吧，一炷香的時間。”

軍撤下。

擔架被暫時放在雪地上。

宮尹跪在邊上，把自己的披風給他蓋上，“王爺，有些話，屬下這一次必須要說。還請王爺放在心上。”

蕭燁抬頭盯著他，“你也覺得本王做錯了？”

宮尹迎上他質問的那個眼神，著頭皮道，“我知道王爺不喜歡聽，但是王爺要想一想，你是一個皇子，是將來有可能要繼承皇位的人。”

“皇上什麼樣，您也親眼見過。”

“他何時像是您一樣用事？”

“屬下覺得……”

話說了一半，就被蕭燁打斷了，“本王的眼睛，還沒瞎！”

隨后，再不給宮尹說話的機會，直接喊了一聲，“來人，送本王行宮！”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宮尹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送了進去。

一墻之隔，他只能祈禱他能在這宮墻里面想明白。

而實際上，蕭燁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他剛進門，就陷了半昏迷狀態。

不讓他把話說完，也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昏迷過去的樣子，免得在外面干著急。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又聽到了那個賣鏡子的婆婆的聲音，“哎喲你這個孩子，怎麼就是聽不進去人話呢？”

“這個子可不好，往后要吃大虧的。”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走嘛！”

然后他看到自己說，“你再這樣胡攪蠻纏，你信不信本王人把你抓起來？”

畫面里，那個婆婆消失了。

黑暗中，有人嘆了口氣，“畫地為牢，一葉蔽目了唉！”

……

楚辭一上午都在屋里窩著，哪兒都沒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影月傳來了平襄侯府那邊的消息，“平襄侯和孫氏今早興致倒是高的，還跑去綢緞莊做了幾套新服，打算過年呢。”

“興致高？”

楚辭冷笑了一聲，“刺殺皇子，誅九族的大罪。我快要死了，他們當然興致很高。”

這時，門口傳來池華的聲音，“皇上不會誅你九族的，阿辭可以放心了。”

“池華？”

楚辭起來，“今早朝堂上……”

“進屋說。”

池華進來，這才道，“蕭燁被送去行宮足一個月，任何人都不得探。”

“阿辭，馬上要春闈了，朝堂上的事，你也要學著分析，我先聽聽你的看法。”

楚辭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道，“皇上是想讓他親自查清楚事的來龍去脈，拿這個當他是否能當儲君的最后一道考驗吧？”

“說到底，皇上最中意的人，還是他。”

“如今關進行宮，多半也是想讓他不被別人干擾，從局當中，算是給他第二次機會了。”

楚辭嘆了口氣，“皇上，真的是個好父親。”

池華坐下來，“可惜蕭燁未必看得懂。”

楚辭聞言沒說話。

曾經刻骨相的人，走到今天居然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許久，才道，“此事，大皇子、欽王和悅王必定也能看得明白，畢竟他們在局外，府上還有幕僚出主意。”

“時間久了，多半對皇上心存不滿。”

池華道，“蕭燁但凡有阿辭這個心思，也能讓皇上省心不……昨夜，蕭燁的確重傷，命在旦夕。是皇上去探他，給他吃了藥，今天這才有力氣去朝堂上鬧。”

“皇上那樣沉穩的子，最后都被氣笑了，賞了他一頓板子。”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板子全都落在屁上，還是大人揍小孩的路數。旁人都知曉皇上疼他，唯有他覺得皇上不信任他，是故意偏袒你。”

楚辭聞言輕聲一笑，“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皇上對我的確極好，但對于蕭燁而言，我也不過是蕭燁登基的一個磨腳石罷了。”

池華聞言言又止。

半晌，才道，“阿辭，我覺得，若是你與蕭燁之前沒那一樁恩怨仇，皇上絕不會利用你的。這一次，你也只是被牽連進去了，皇上是想分開也分不開了。”

“他并非想要利用你。”

池華抬手，輕輕拍了下的后背，“阿辭，你是聰明人，萬萬不要像蕭燁。”

一語驚醒夢中人。

楚辭倏地抬頭，看向池華，“你的意思是……”

終究，也沒多做探究，只是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池華笑了笑，張了張，有句話終究沒說出口。

他來的那天，皇上跟他說：“池華，你若真的把阿辭放在心上，就護好。若與逍王和離，你絕不可以嫌棄。”

“若愿與你在一起，你若敢負了，朕絕不饒你！”

他當時跪地起誓，會用命守護無恙。

他好想把這事兒告訴楚辭，但是他也看得出來，楚辭現在沒心說這個。

也罷，他再等等吧。

他暗自嘆了口氣，卻不想這一等，就等了一生。

“池華，你怎麼了？”

楚辭見他有些失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心里有事？”

“無妨，我們來看今天的奏折。”

池華回神搖頭，拿起了桌上的折子，門外傳來銀的聲音，“主子，這逍王如今被關在了行宮，恐怕是沒人找遲意回去了，這人咱們還要扣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