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兩年便做了副將，興元軍出，又曾做到驍衛之首，領四十府……”邱司馬還算有些見識，他喃喃念了一遍，總覺得聽來有些耳。

劉縣令年紀大些，他對更早些時候的事印象更為深刻，登時口而出：“名震一時的驍騎竇如云竇將？”

竇建宏掀了掀眼皮：“……什麼將軍？如今老了。不過竟還有人記得，可見我當年也不算白浪費了功夫。”

劉縣令大驚失：“可你不該早就死了嗎？當年軍中疫病，死了不人！”

邱司馬腦子靈活些，一聽這話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他連忙拉了劉縣令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說。

有時候知道太多，那可真不是好事。

好在劉縣令被貶謫到此地后，經了不現實的毒打，被拉一下就知趣閉了。

“若是這麼厲害的人，就這樣殺了你倒有些可惜。”薛清茵緩緩道。

上云淡風輕，心下卻是有些后怕。

若真刀真槍地上去，要對付這人恐怕還真會搭上兩個玄甲衛。那可真是不值當！

而且說到底，還算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虧！

竇建宏，不，竇如云抬頭看了看薛清茵，有些驚訝。

這人的原名還溫，似名，而不似男名。

牽涉到叛出軍隊這樣抄家滅族的大事，后頭改了名卻都不肯改姓，其何等執拗氣可見一斑。

“王妃！”袁護衛突地想起來，“跟著他來的那幾個人也是細嗎？他們已經追宣王殿下去了，恐怕要謀害殿下……”

袁護衛說著便著急了：“我等立刻派人去追！”

竇如云覺得不對勁：“你既識破了我，為何還放他們去追宣王？”

薛清茵抬手先制止了袁護衛的作，而后才不急不忙地道：“自是因為宣王見了他們就會知道該怎麼置……”

“那張護符！”竇如云敏銳地抓到了關鍵。

但很快他又自己否定了：“我查看過了，上面的墨跡早就干了，并不是你當場寫下的。而且上面也的確都是道家符文。我想不通……你還能在里面藏下什麼消息？”

其余人也沒那麼焦急了，他們統統都豎起耳朵，也滿心好奇。

“你懂什麼？那是我與殿下夫妻間的。”

“……”

薛清茵心道我可沒騙你們，那的確是。難以啟齒的求子符的！

這下可把竇如云難壞了。

就剩這個他沒弄明白為什麼了……

薛清茵輕聲道：“你妻兒當真是死于兵禍？”

竇如云沉著臉沒說話。

薛清茵道：“我沒想到胡問幾句，正好問到了你的痛，于是在這樣的事上，你連撒謊也不愿意。”

竇如云的臉更難看了。

“你以為自己演得極好，假份天無。但你早忘了為人臣子，做位卑者該是個什麼滋味兒了……若換做旁人，在聽見我東拉西扯問這些話的時候，便急著先派人回去向皇帝復命了。哪有功夫在此時閑話？你不著急是因為……我是你的目標。既然目標在手，自然不急了。”薛清茵緩緩道。

竇如云面稍稍緩和些，沉聲道：“我輸得心服口服。”

如今想來，當時賜座給他，也是為了減緩他突然出手。

畢竟一個人坐下和站著，出手的快慢是有區別的。

邱司馬等人也從震撼之中緩緩回神，心道他們也心服口服。

宣王妃實在是出人意料啊！

“王妃要如何置我，便置吧。”竇如云跟著道。

他心里這會兒已經不容樂觀上了。

他覺得宣王妃重提妻兒一事，恐怕是想要挖他妻兒的墳塋，這樣才算是對他更大的懲罰……

“關起來，自是要留著慢慢折磨。孟族的況，我還指從竇校尉口中問清楚呢。”薛清茵笑了笑。

竇如云聽見這句話，反而松了口氣。

這時弄夏帶著劉夫人出來了。

劉夫人一看竟然來了這麼多人，怎麼還有人被捆上了？頓時瞪大了眼：“這、這是出什麼事了？”

劉縣令連忙走上去，不等他開口說話，薛清茵先扭頭笑盈盈道：“劉夫人親手做的核桃餅，真是好吃極了。”

“竇校尉說是不是？”薛清茵看向竇如云。

竇如云：“……”

他從嚨里出聲音：“是不錯。”

“下次莫要多疑了。”薛清茵告訴他。

竇如云：“……”

宣王妃只是出了笑容，做了點莫名其妙的舉，就勾得他懷疑自己被下毒了。

的確……越是多疑之人，反而越是容易跳的陷阱。

挖的坑，就是給別有用心的人準備的。

劉夫人聽完這段對話更茫然了。

的餅怎麼還給賊人吃了？

怎麼連賊人都夸不錯？

“好了，今日便到此為止吧，煩請劉夫人明日也做些新鮮點心來。”

“好。”劉夫人笑了。

院中氣氛都變得寧靜溫馨了許多。

轉眼眾人便都告退了。

薛清茵玄甲衛拎上竇如云，到了室。

竇如云忍不住道：“我以為王妃是要將我下大獄……”

“這里哪有大獄給你下？”薛清茵坐下來，淡淡道：“若非是被邱司馬識破了，還率州兵找了過來，我本不想這樣快破你的。”

竇如云的目變得深邃了些：“宣王妃這是何意？”

“你們為何與孟族聯合？是想為章太子報仇嗎？”薛清茵直接了當地問。

竇如云瞳孔驟然放大，渾繃：“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如今留在屋中的都是自己人，竇校尉還要裝下去？”薛清茵掀了掀眼皮。

明明生得，說起話也是慢吞吞的，還帶著點年輕子的清脆。

卻偏給人以咄咄人之。

竇如云環視一圈兒，嗤笑道：“自己人？這不該是宣王的人嗎？”

薛清茵理直氣壯：“宣王的人自然也是我的人！有何不妥？”

竇如云：“……”“宣王知道你這樣想嗎？”

“他知道，他高興得不得了，怎麼？還有問題嗎？”

竇如云噎了噎，心道宣王還真是個種啊？

他還當是裝出來的呢。

畢竟流著當今圣上的，冷酷無，殺人如麻，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那容我先問王妃，你與章太子是何關系？”竇如云冷聲反問。

薛清茵把問題拋回去：“你說呢？”

竇如云心中頓時涌起了無數猜測。

薛清茵跟著又淡淡道：“你想想，我為何方才不在門外問你？”

為何？

因為方才外頭站著興州吏……

他們雖然在偏遠之地任職，但說到底也都是天子的臣子。

這便是當時為何宣王妃突然摘下虎符，握在掌中的原因嗎？

愿意讓他看見，卻不愿意讓興州吏看見……

竇如云心頭涌起的猜測頓時更瘋狂了。

“你……”

“你再想想，拿下你之后，我為何沒有命人砍你雙，先免了你以后逃跑？”

竇如云：“……”砍雙。

不愧是宣王的妻子。

這般殘酷之事，也說得輕描淡寫。

但為何沒有做呢？

竇如云低了聲音，著薛清茵的目抖，激，夾雜了無數復雜的緒：“你，你與章太子，究竟……”

若是干子旭在此，便會發覺這般狀和自己當時很是相似嘛。

“不，不，你不必告訴我了。隔墻有耳。我放在心底便好，放在心底便好。”竇如云下了滿腔的激。

畢竟是做過年將軍的人，心態勝過干子旭太多。

“你若能拿出更多佐證，我愿信你，今日過后，自為你鞍前馬后。置孟族之事也不在話下。”竇如云道。

薛清茵心道，真得虧太子妃給的東西……

門路地拿出那些信，只從中出兩封來。

“你看看，這字跡你認得嗎？”薛清茵攤開在他眼前。

竇如云將目落上去，頓時如遭雷擊。

他呆滯半晌，七尺男兒卻是流下了眼淚：“是，是，我認得！我死也認得！字認得，落款印章也認得！沒有錯……”

薛清茵點頭：“好，看過便好了。”

說罷，將信紙折疊，收好并鎖住。

竇如云的目便環繞在的上，似是要將的模樣都深深印腦海。

他雙微，囁喏道：“與孟族勾結的緣由，正是王妃想的那樣。”

薛清茵不快地道：“我聽聞孟族人有喜好剝皮挖骨祭祀的傳統……”

“是……”

“那你們可曾想過，他們攻益州，益州百姓會遭什麼樣的折磨？”

“不，不！我們有人會盯著孟族，不會允許他們在益州大開殺戒的。”

“但你們引異族是事實。你們難道沒想過嗎？將人引進來容易，要驅出去可就難了。”

“我們只想著，只要皇帝不再是當今這個，換誰不行呢？便是孟族人也行啊……”

“然后將他們的奴隸制推行至梁朝上下嗎？從此后，百姓們的日子將會是何等的水深火熱？”薛清茵怒斥道。

竇如云苦笑一聲：“不然又該如何呢？王妃可知當今陛下的厲害？他并非是什麼溫和的守之君。他上過戰場！他率兵打過數場仗！他會用兵，也會馭臣！他人人皆可利用，他沒有溫，沒有肋！”

“對付這樣的人，尋常的手段又怎能實現？只有比他更兇殘的，更勇猛的人……方才能將他從位置上拽拉下來，方才能將他送地府司接審判！”竇如云越說面越青。

“而孟族人，便是更兇殘勇猛的人……他們政權集中更甚梁朝，因信仰使他們的士兵不畏生死，因奴隸制度，使他們有源源不斷可用的民夫為征戰獻出。”他道。

薛清茵聽得面也有些難看。

這麼難纏的對手……最終卻要和宣王對上了……

原著中對這段沒什麼描寫。

只寫宣王得勝還朝，手中權力更大，招致魏王妒忌，兄弟之間更水火不容，賀松寧在其中借機作，為自己籌謀了更多。

可現在看看呢……

宣王手底下會死多人？益州會死多人？

他們這些本該都是章太子自家人的人，最終卻在這樣的對決之中死去……

太殘忍了！也太令人憤怒了！

“我會放你回孟族。”薛清茵抿了下，臉難看地道。

“什麼？”竇如云搖搖頭，道：“不，我要留在王妃邊。”

之前他也是這樣說，但這回的心卻是全然不同的。

薛清茵瞪了他一眼：“我要你去孟族做應！”

“這……先與孟族有盟誓在先，眼下反悔，恐怕非君子所為。不如我直接找到章太子舊部，聯合眾人告知孟族，要他們回到自己的高原上去，他們若要禍害百姓，我們第一個與他們抗爭到底……”

薛清茵：“你覺得有用嗎？你要做君子，他們愿意做嗎？”

竇如云擰眉思忖片刻，道：“我愿聽王妃差遣。”

“我跟你回去。”薛清茵驀地道。

竇如云差點跳起來：“這更不行！”

另一廂。

竇如云手底下那幾個下屬，自然不會去向皇帝稟報什麼消息。

他們全都朝著宣王離開的方向狂奔而去。

終于，在日頭即將落下的時候，他們追上了！

“我們奉命前來，一則傳遞陛下的命令，二則將宣王妃托付我們帶來的護符，親自轉給宣王殿下！”他們不卑不道。

士兵疑地看了看他們，還是先去通報了。

倒也順利，他們很快便被帶到了宣王跟前。

宣王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只微微一垂眸，問：“王妃托你們傳遞了什麼東西來？”

這幾人對視一眼，心道宣王一聽是宣王妃送了東西來，也不多作核查了。

還真是要多謝那宣王妃啊……

竇將軍那里應該也是一切順利吧？

“回殿下的話，是一道護符。”其中一人一邊答話，一邊雙手奉上那張單薄的符紙。

方冢在一旁見狀，皺眉上前，便要攔下他：“給我就是！”

“不用，讓他上前來。”宣王掃過他手中符紙，有些眼……

方冢只好放他過去。

那人高高興興地來到宣王跟前，看著宣王走那張符紙。

若能得到宣王信任，就此安下來……之后的大戰還須愁嗎？

此次的任務也沒想象中那樣困難。他心道。

而宣王在看清楚符紙上的道家文字之后，眉心微微沉了沉。

求子符。

還是上回那一張。

當然不是茵茵又想要孩子了……

已經給過一次的東西，又送來一次，還繼續說是“護符”。

宣王小心翼翼地疊起那張符，抬頭道：“細營，全部拿下。”

那幾人心頭一沉。

怎麼會這樣？

才不過一個照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