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阿薇你醒醒……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田薇痛苦地睜開眼睛，迎面就是父親那張長滿絡腮胡、帶著寵溺笑容的臉。

這是在做夢吧？愣愣地看著田父，沒有任何作。

記得自己已經死了，而父親，更是很早以前就因病過世了的。

或者這是和父親在黃泉之下相聚了？

“阿薇？”田父皺著眉頭近了看，又將手在面前晃，提高聲音：“你怎麼啦？”

田薇還是一不地盯著田父。

突然，臉上傳來一陣疼痛，痛得大一聲，用力揮開田父的手：“干什麼掐我！”

“我不是故意掐你，是怕你被夢魘了。”田父訕訕收手，干笑著拿出一個致狹長的織錦扇袋，討好地道：“你看這是什麼？”

小小的扇袋，只得二指寬、一尺長，用金銀線重重疊疊地織滿致的海浪花紋，十分華，造價不菲。

田薇的神漸漸變得凝重，飛快打開扇袋，看到了里頭的扶桑折扇。

青紙、琴漆柄，扇面上畫了飛鶴遠山、縹緲云霧，筆勢妙，彩艷麗，金銀錯，致小巧。

是此生最喜歡的，也是唯一一把扶桑折扇。

阿爹死后，將它小心藏起，準備留作紀念，卻在某一天發現，它不知什麼時候被弄壞了。

現在，這把扇子再次出現在面前，而且是嶄新的。

田薇看看自己的手，再悄悄去自己的肚腹，手是孩的手，肚腹也完好無損。

“我去明州港辦貨，看到有人賣這個，想起你念叨了好多次，一直沒舍得給你買，咱家選了貢瓷，有了些積蓄，就給你買了，喜不喜歡？”

田父絮絮叨叨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和期待，一如當年。

“阿爹！”田薇猛撲到田父懷中，抱著父親的脖子不撒手，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不是做夢，而是若干年前真實發生過的事。

雖然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又和視如寶的阿爹在一起了！

田父被田薇這樣洶涌的哭嚇壞了。

他只得一個兒，又因失去長子，自然是千萬寵的，當即環抱住兒，聲輕哄：“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睡個覺怎麼就哭了？做噩夢了吧？”

田薇使勁點頭。

“夢是反的，不必在意，阿爹還給你買了糖呢。”

田父小心翼翼地用糙的手抹去兒臉上的淚，變戲法似地拿出兩顆胭脂的糖球。

“阿爹，是茉莉花味的。”

就是這個悉的味道，唯獨明州有賣，每次田父去明州必然給買，田薇傻傻地看著田父笑。

長得甜可，眼里總是含著笑意，一雙眉卻極有個，斜飛如羽，憑添幾分英氣，此刻帶了幾分傻氣，實在是可人疼。

田父看著憨的幺，忍不住輕的發頂，低聲笑道：“乖囡囡。”

一個青乎乎的小圓腦袋從門口探了一半進來，小心翼翼地出一只亮晶晶的眼睛。

那只亮晶晶的眼睛羨慕地看了田薇一眼，又飛快躲回門后，留下一角土黃的麻布在秋風里瑟瑟發抖。

“那是誰？”田薇了一聲，指著門口，若干年前的事走馬燈似地閃過，心臟狂跳起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阿爹給買回扶桑扇的那天，正是邵璟初次來到田家的日子。

“哦……忘記跟你說了。”田父朝外道：“阿璟進來。”

青乎乎的小圓腦袋小心翼翼地探進來，面黃瘦的臉上滿是惶恐不安。

瘦小的子，麻布制的僧像個口袋，只用一草繩胡系在上，破爛的子短了一大截，一雙麻桿似的小細在秋風里瑟瑟發抖，腳趿拉著一雙明顯偏大的新鞋子，很不像樣子。

田薇心復雜地看著面前的小和尚，時日久遠，只記得那個俊朗能干的邵璟，卻差不多忘了他小時候的樣子。

的沉默讓邵璟有些膽怯，他眨眨眼睛，可憐兮兮地揪著角看向田父。

田父示意邵璟走近些，語重心長：“阿薇，阿璟是忠臣之后，家里沒人了，又是北人，人生地不的，咱們不管他就不能活了，我們必須收留他。”

邵璟黑白分明的眼里立刻涌起淚水，可憐地仰起頭盯著田薇看，想哭又拼命忍住的樣子。

小可憐的邵璟、一心護著逗笑的邵璟、頂風冒雨撐起田家的邵璟、為求藥被人打得頭破流的邵璟、默默照顧的邵璟、孤寂沉默心事重重的邵璟、答應和離的邵璟、救了的邵璟、臨死前艱難地說對不起的邵璟……

無數景象飛快閃過，最終疊合眼前可憐兮兮、走投無路的小和尚。

田薇的眼睛一下子潤了。

不自蹲下去，將手扶著邵璟瘦弱單薄的肩頭，遞過一顆糖球：“阿璟，給你。”

邵璟有些驚訝，看看，又看看糖球，很用力地，眼睛發亮，勾起角漾起兩個小酒窩，小聲道：“阿姐……”

見田薇沒有反對不喜，他就勇敢地大聲喊道：“阿姐！謝謝阿姐！我會聽話的！我會乖乖的！”

田薇含淚而笑，拍拍邵璟茸茸的小腦袋：“好，以后乖乖做我弟弟，我會照顧你。”

不管怎麼說，他活著就好。

邵璟沒有錯，也沒有錯，錯的只是那個選擇。

這一次，就讓橋歸橋、路歸路，做一輩子姐弟吧，再不會有什麼養夫。

“就是要這樣，你待阿璟好，他也會待你好。你先照看著他，稍后你娘過來領他。”田父很是欣，叮囑過田薇就離開了。

丫頭喜眉端了水進來，擰了帕子要給邵璟洗臉，突然聽到有人，就把帕子遞給田薇，急急忙忙地去了。

田薇打開帕子，邵璟立刻靠近，眼地將小臉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