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薇很自然地和坯工打招呼：“嚴師傅早！”

邵璟笑瞇瞇地將東西收走，道：“我先走了，我阿姐要揍我！”

他二人好又勤，經常很早趕到工坊干活，眾人早習以為常，坯工一笑，自去工棚干活，沒再管他們的事。

有外人在場，很多話都不好說，田薇只能眼睜睜看著邵璟笑瞇瞇地離開。

邵璟一走，工坊里立刻冷清下來。

田薇得發痛的肚子和酸痛的雙，嘆一口氣，又檢查了一遍現場，以防會有什麼證落下。

然而邵璟早收拾妥當了，并不用心，就連那雙他拿走去洗的鞋子，也不知道被他收去了哪里，院子里的泥腳印更是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聰明周到得過分，田薇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邵璟小小年紀就可以做到這麼周全？

坐回位子上開始瓷像，邊邊回想整件事的經過，想著想著，用力一拍桌子。

邵璟對整個事件若觀火，每個步驟他都清楚又明白，那麼，那個時候他究竟在哪里？

水下的那個人會是他嗎？

悚然而立，追了出去。

泥濘的村道上，邵璟拎著個包袱，慢悠悠地走著，看起來特別悠閑自在，偶爾遇著個人，還高興地和人家打招呼。

“阿璟！”田薇又累又，跑了幾步就氣吁吁。

邵璟聞聲回頭，看著粲然一笑：“阿姐還有事？”

田薇上下打量，見他飾整齊，神抖擻，完全不像那樣狼狽，不得多有奇怪。

縱然他比長得高壯，也更聰明，但年齡始終比小，遇著的事兒也沒奇特。

他真的能做到那一步嗎？

“阿姐在看什麼？”邵璟微笑著，張開雙臂任由觀看，坦坦，好看又英氣。

田薇道：“我要問你，你為何知道那些事，并且如此詳細？”

邵璟突然湊近，在耳邊輕聲道：“白師傅告訴我的，他讓我警告你，不許再有下次，省得害人害己。”

“你……”田薇生氣地瞪圓眼睛，邵璟卻已經退開，朝笑著揮手：“阿姐快回去干活，我很快就給你送吃的過來。”

有幾個族人走過來，和田薇打招呼：“阿薇這麼早就去工坊呢，真勤快。”

“是呀，諸位叔伯是要去哪里呢？”田薇打完招呼再回頭，邵璟已經走得不見了影子。

用力呼出一口氣，折回去工坊。

前方轉角，圍墻之下。

邵璟慢慢蹲到地上，沉默地調整氣息，剛還神抖擻的面孔此時顯得尤為蒼白難看。

可他的眼里卻全是笑意。

真的是沒有想到呢，他又文弱的阿姐，竟然也能走到這一步。

這是好事，即便他不在邊，也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卻也不是好事，本領變強，意味著會做更多冒險的事。

冒險的事做多了，風險也會更大。

“不行啊，你還得更強才行。”邵璟看著前方泥濘的小路，自言自語，然后站起來，堅定沉穩地朝著往田家走去。

“阿璟哥哥？你去哪里了呀？”田蘭帶著秋寶和田儉在房檐下接水玩，見著邵璟就揚著笑臉迎上去，想要替他接過手里的包袱：“快去吃早飯啊，給你留著呢。”

邵璟一讓，避開的手，淡淡地道：“我和阿姐突然想起一個做瓷像的新法子，因此一早去了工坊，我回來給阿姐拿早飯。”

田蘭收回手，甜一笑：“難怪了，我說怎麼不見阿姐呢，阿璟哥哥你先吃吧，我給送過去，這樣兩不耽誤。”

邵璟轉：“不用。”

田蘭看他走遠，和田儉道：“你帶好秋寶，我去給阿姐送吃的。”

田儉乖乖點頭。

田蘭飛快跑進廚房，不多時，拎了一個食盒出來，撐著傘出了門。

雨天，按說不該有太多人在外頭，然而村口卻圍了一大群人，竊竊私語，說個不停。

田蘭靠過去：“各位叔伯嬸娘，這是特意出來淋雨呢？”

一個婦人將拉過去，小聲道：“淋什麼雨啊，出事啦！”

田蘭奇道：“出什麼事了？”

婦人湊到耳邊小聲道：“出人命啦……吳監窯死啦……”

田蘭大為吃驚：“吳……吳監窯死了？”

婦人道：“可不是麼？聽說是昨夜喝醉了酒，乘船過湖，被水鬼拖下水去淹死了，現在還沒找到尸呢。”

田蘭戰戰兢兢：“真嚇人。”

婦人道：“去吧，去吧，小孩子別聽這些。”

田蘭皺著眉頭去了工坊，先不忙進去，而是站在外頭悄悄往里看。

今日雨，天昏暗，田薇坐在窗邊拿著一個瓷坯雕細刻，做的卻不是瓷像，而是一個三聯瓜形盒。

做得細，三瓜連，盒上又有三片微垂的瓜葉，又做了瓜，栩栩如生，圓潤飽滿，果然是新做的型。

田薇做得迷，臉上的如同羊脂玉石一樣白得發，烏發翠眉，鼻子玲瓏直，淡淡，宛若瓊花，素淡雅致，自畫卷。

田蘭癡癡地看了片刻，忍不住放了食盒，學著田薇的作，悄無聲息地比劃，一顰一笑，一舉一。

“啪嗒”一聲響，悚然一驚，卻是了的大狗去拉腳邊的食盒，將食盒蓋子弄翻了。

氣得使勁踢了大狗一腳，小聲罵道：“不知事的畜牲，你找死呀！”

“怎麼回事？”田薇從窗子里探出頭來。

田蘭趕收回腳，無辜地道：“我怕打擾阿姐做活，就在這等會，沒想到這畜牲竟然吃早飯！”

“別打它，它守了一夜也很呢。你該把食盒放高些，放在地上就不能怪它不知事。”

田薇走出去，順手將食盒里的一碗粥，一份炒肝端了倒進狗食盆，大狗的腦袋，聲道：“吃吧。”

大狗了的手一下，搖著尾去吃東西。

田蘭愧地絞著角道：“阿姐，我不是故意要打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