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宋大東家說出的話,喧鬧聲如水般褪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這位取代莊家位置的年輕男人上,果然活的時間夠久,什麼事都可能見到。
寶泰賭坊能在臨安府的雁池坊屹立不倒幾十年,背后的東家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有年紀大一些的賭徒還記得,賭坊之前的東家是傳說中有漕幫背景的喬老爺子,江湖人稱喬四爺。
近幾年很在臨安府看到喬四爺面,原來是賭坊易主了。
寶泰賭坊的伙計們將信將疑,小聲確認道:“掌柜的,這位爺真是咱們東家?”
王掌柜一臉沉痛地點頭,抖著手出好幾粒救心丸塞進里。
他就知道,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裝暈摔得頭破流的莊家扶著徒弟的手從榻上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語出驚人的東家。
其他賭坊的打手伙計們見狀就知道接下來的賭局真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心里不由得一陣忐忑,想不通事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求助般地向王掌柜。
東家會搖骰子嗎?
向來是別人拿家業來賭坊豪賭,哪有賭坊老板把自己的家當押上賭桌的。
王掌柜搖了搖頭,心里完全沒底。
怪他顧慮太多,早知道就順著程小棠的話頭將銀子還給全場的賭徒,再麻煩也有辦法算清楚,好過現在讓年輕氣盛的東家做出這種決定。
思及此,王掌柜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怡然自得的程小棠。
后生可畏啊。
宋昭急得不顧斯文地掀起袍就往下趕,嗓子都劈了,“宋大東家,三思而后行!”
宋大東家一招手,立即有人將宋昭攔住,扣著肩膀坐到一旁。
“給我放開!宋觀宇!你敢這麼對我?”宋昭從未放被下人這般對待過,激烈地掙扎起來,“宋觀宇!你是不是瘋了?”
“你個外——”
著他的壯漢狠狠給他肚子一拳,沉地警告道:“閉!”
宋昭疼得眼前一片發黑,被憤怒沖昏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他才是瘋了,居然敢惹宋觀宇這個開賭坊的狠茬子。
文公子眼見宋昭挫,居高臨下地怒斥道:“宋觀宇!你這是在做什麼?誰準你自作主張,不準賭!”
可惜除了宋觀宇和宋昭之外,沒人知道他的尊貴份。
王掌柜眼見東家連宋昭的面子都不給了,二話不說,就讓人將文公子請出寶泰賭坊。
文公子邊的小廝雙拳難敵四手,“你們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嗎?”
“敢他一毫,小心全家吃不了兜著走!”
然后就被人一腳從二樓踢了下去,痛得半天起不來。
文公子嚇得噤若寒蟬,老老實實地走出寶泰賭坊,爬上馬車就催促著往宋府奔。
被所有人忘在角落的何小寶,只恨自己暈不過去,嚇得又尿了一回。
他還沒傻到家,賭坊里鬧這樣,等事后清算,最先死的就是他這樣毫無背景的小雜魚。
宋觀宇歉意道:“抱歉,方才出了點意外。不知程老板可愿與我賭這一局?”
程小棠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程老板的稱呼很滿意,就是有些猜不對方的意圖:“我若是輸了,可沒有賭坊賠給宋大東家。”
賭坊一天能賺多銀子,本沒有上限,不是誰都能開得下去的。
除非宋觀宇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搖出三個一,三點對三點,仍舊是莊家獲勝。
宋觀宇眼神中的鋒芒乍現,冷的五因淺笑和了幾分,“百文書局,可好?”
程小棠心領神會,糯道:“好。”
對賭的二人達了默契,其他人卻在云里霧里,不著頭腦。
百文書局今日剛低調開張,在場的人日渾渾噩噩泡在賭坊里,沒幾個聽說過。
在賭徒的心中,書局不過是個賣紙墨筆硯的鋪子,什麼古籍孤本都不如真金白銀,哪有日進斗金的賭坊值錢。
他們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憑直覺認定了寶塔賭坊的東家提出這樣不對等的賭注,是有十足的把握。
看來要親自收拾上門打臉的小丫頭。
賭徒們想起程小棠之前跟王掌柜說的讓他們贏回去的話,紛紛嚷著要下注。
宋觀宇站起來輕拍三下手,朗聲道:“諸位,鄙人宋觀宇,乃是寶泰賭坊的東家。今日程老板與賭坊莊家的賭局,絕無任何貓膩。”
“接下來這一局,是今晚最后一局。”
“你們可以選擇再次押注,贏回之前的損失。”
“不押注者,可當場不花一文錢,取回今晚簽下的所有借條,一筆勾銷。”
程小棠眼前一亮,這個誠意夠分量,喜歡。
棲云道長閑著也是閑著,隨手給程文韜扎了幾針,讓他坐在椅子上,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
什麼賭徒。
程大牛像拍西瓜一樣拍著敗家侄子的腦袋,冷冷問道:“程文韜,換你,這時候是要借條還是再搏一搏?”
程文韜有口說不出話,看著那些毫不猶豫就選擇押上全副家再賭一局的賭徒們,四肢百骸的骨頭里緩緩泛起寒意。
程小棠似有所察,轉頭正好對上程文韜驚恐的眼神,笑瞇瞇地用大拇指劃過脖子。
知道害怕,說明還沒到無可救藥的程度。
再送一份大禮給程文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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