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錚挑了一個比自己臉都大的碗, 拿著一個木勺,乖巧坐著,一口一口舀著吃,勺子也大, 舀一口, 張的大大的, 吃一大半, 嚼幾下再咽下去。
吃的可真香呀。
也不知道這麼小的一個人,每天吃那麼多,都吃到哪兒去了。
耶律錚吃的很快, 他喜歡吃里面的豆子和葡萄干,可好吃了,還剩一半,他有點吃不下了。
其實勉強吃也能吃完, 但是他還想吃烤羊, 好吃的東西那麼多, 可是他的肚子只有那麼小。
“阿娘,爹啥時候回來啊。”耶律錚把勺子放下, “爹是不是還沒喝臘八粥呢, 鍋里是不是沒粥了, 幸好我還沒吃完。”
明明吃不了了, 卻說是給爹留的, 好像對他爹多好一樣。
耶律錚眼里有期盼的目, 盼著容姝點頭。
容姝笑笑道:“嗯,沒粥了, 你別全吃了, 給你爹留點。”
耶律錚笑起來, 出白白的小牙,“那就給爹留著,娘,中午還吃啥呀,有烤羊嗎。”
草原長大的孩子,對烤羊有獨鐘,羊,牛,最吃的就是。
當然,別的也吃,抱著一個烤紅薯都能啃半天。
容姝他腦袋,“有,烤羊,放辣椒和孜然,可別辣哭了鼻子。”
耶律錚想想就流口水,離中午還有半個多時辰,他在城守府跑來跑去,等著耶律加央回來。
像只小狼崽,一會兒去娘那兒,一會兒去找爹。
誰知道爹沒等到,等來了姑姑。
烏音珠去盛臘八粥了,也好好看看永州的風土人。
永州城現在不歸大楚管,往北是烏邇,往南是豫州,南城門有重兵駐守,等閑人不得過去,故而城很安全,還可以隨意走。
今兒就特別熱鬧,好幾個粥棚外排了長長的隊,都在說話,幸好學了好幾年的大楚話,烏音珠都能聽懂。
烏邇和大楚的裝束不同,更颯爽些,明眼人一眼就能認出來不是本地人。
不過就多看了兩眼,繼續嘮閑嗑。
一會兒說粥香,一會兒說買年貨,給孩子們做新裳,還說閨兒子要定親親的事。
烏音珠聽的很認真。
最后,聽他們說起容姝和耶律加央。
許是覺得聽不懂漢話,所以說話也沒顧及誰,
“也不知道仗啥時候打完。”
“得年后吧,還不得讓咱們安安心心過個年,再說,公主回來了。”
“公主回來了能有啥用,還能管著不打仗啊。”
“這話你說的可不對,看見小殿下了不,那孩子多機靈,跟雪人兒似的,遠遠看著,王上就疼公主和小殿下,屋及烏嘛。”
怎麼說,他們也算是公主的子民,王上怎麼可能不護呢。
烏音珠在心里沒忍住笑,老百姓多好啊,想的簡單。等到烏音珠盛粥的時候,施粥的烏邇人愣了一下,最后笑了笑,給盛了滿滿一碗。
街上熱鬧非凡,總算有人氣和年味了。
烏音珠回去不久,耶律加央帶著丹增幾人也回來了,應該是剛議過事,正好過來吃飯。
耶律加央面凝重,看見容姝和兒子才和緩些,容姝問他怎麼了,耶律加央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跟你說。”
耶律錚抱著耶律加央的脖子,跟爹爹顯擺留的粥,“都喝沒了,就剩半碗,我可想喝了,舍不得想著你沒喝,才給留著的。”
世上竟有如此顛倒是非溜須拍馬之人。
耶律加央去看容姝,毫不意外地看見眼睛里爛漫的笑意,得,就是給他留的。
中午飯很盛,雖說烏邇牛羊多,但是打幾個月的仗,消耗了不。
而且耶律加央幾人行軍打仗時都是吃的大鍋飯,雖然能吃飽,但就著冷風,幾下吃完,幾人許久沒有像樣吃過一頓飯了。
中午飯是容姝帶著金庭玉階做的。
主食是米飯,城守府廚房里有不米面,加上從烏邇帶來的和菜,午飯極其盛。
紅燒,清燉排骨,牛腩土豆煲,羊蘿卜湯,兩道炒青菜,耶律錚點名要的烤羊,七個菜每道量都很足,米飯管夠。
羊是整只烤的,還冒著熱氣呢,泛著金黃,上面撒了辣椒面還有孜然,聞著特別香。
桌上還放著小刀,誰要是吃,用刀切下就行。
耶律錚吃了一大塊烤羊,然后容姝給他夾了一塊紅燒,一塊排骨,讓他自己吃。
新殺的豬,那些豬本來已經瘦了,喂了幾天也沒長多,就先殺了一頭。
五花和排骨先燉了,其他的凍上,留著慢慢吃。
耶律錚從沒吃過豬,還以為是羊牛,嗷嗚一口就咬下去了,誰知道本不一樣。
皮彈彈黏黏的,里的油脂被燒化了,吃起來特別香,豬瘦多,抿一口要化掉。
是和牛羊截然不同的口。
排骨沒上糖,燉的爛,一盆排骨,白瓷的盆里還有排骨湯,上面飄著一層油花。
清燉排骨做法沒那麼講究,燉的時間長,爛味就好,耶律錚還小,吃這種好消化。
排骨和骨頭離,一口下去,全是香了,沒有辣味,沒有孜然味,沒有蒜香味,就是單單純純的香。
耶律錚把拌米飯里,喝了半碗粥的肚子,還吃了小碗飯。
倒是耶律加央幾人吃過豬,但好久沒吃了,也覺得新奇好吃。
等吃完飯,金庭玉階端上來解膩的茶,耶律加央才說正事。
“探子傳信回來,盛京有變,容譽親自前往豫州,議和。”
且不說議和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議和牽扯甚多,把百姓和城池作為求和的籌碼,就像當初以公主求和一樣,簽訂文書都能反悔,容譽的話怎能相信。
如果不能一勞永逸,要這短暫的和平有什麼用,死去的戰士靈魂不能安息,還要謹防什麼時候再起戰事,議和百害而無一利。
容姝沒想到容譽會主張議和,在心里,容譽必須死,議和,議哪門子和,他輕而易舉挑起戰事,又輕而易舉地放下,哪來的道理。
耶律加央有點頭疼,“先別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容譽一時半會到不了豫州,他既然要議和,總得拿出誠意來。”
城池,百姓,皆是苦之人。
耶律加央甚至開始想,倘若敗的是烏邇,會是怎樣的場景,容譽會允許烏邇求和嗎。
只是事已至此,多想無用。
也不知容譽何時到豫州,許是年前,也許是年后,太平的日子很短暫,很快就到了年下。
各家年貨備的差不多了,應該能過個好年。
只要不打仗,什麼都是好的。
容姝這幾日很心慌,對容譽,沒有多余的,夢中那幾年,也是一晃而過,不想容譽打擾現在安穩的生活。
容譽害了崗尖,也害了阿錚。
據著耶律錚,不讓他出門,耶律錚都憋壞了,外面有好多小孩兒,他長得高,誰都打不過他,那群小孩要認他做大哥呢。
容姝怕,城門雖能攔住一眾將士,可容譽手下還有羽林軍,大楚并不悉,興許那座山里就有小路能通過來。
保不準容譽派人傷的孩子。
“等過了年再出去,外面糟糟的,你這幾日待在娘邊。”
可耶律錚不想的呀,他想出去玩,耶律錚抱著容姝的,“我就玩半個時辰,娘,我不想待著呀。”
容姝嘆了口氣,“兒大不由娘,你阿爹不在,連你也不陪娘親待著,我一個人,在府上有什麼意思。”
耶律錚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辦法,“娘你跟我一起出去?”
容姝廢了好大力才把人拘在府里,今兒是臘月二十八,再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容姝恨不得盛京來人被風雪堵在路上。
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一月時,護送容譽的車馬終究到了豫州。
豫州城比想象中更荒敗,城人家家門門窗閉,街上異常蕭條,落葉飄得哪里都是,更有甚者,堆在人家門口堆了老高。
豫州城守面容滄桑,跪在地上恭迎圣駕。
容譽從馬車上下來,他穿著華服,頭上還戴著金冠,目之所及,皆是蕭條之景,這就是他的江山。
他拂手讓城守起來,“說吧,現在況如何。”
陳洺之也跟了上去,后還跟著一個低頭走路的書,城守府盛不下五千士兵,容譽只點了羽林軍,剩下的人先去軍營候命。
城守唉聲嘆氣,“城外就是烏邇大軍,已經駐守了月余,永州境況如何臣尚且不知,只是豫州,徹底了。”
看街上就能看出一二來,他一把老骨頭守著這座城,也守不了多久。
“耶律加央這一個月并未出兵,聽聞長公主人在永州……”說著,城守還小心翼翼地看容譽的臉。
陳洺之落后容譽半步,他把話接過來,“長公主在,議和會容易許多。”
城守嘆了口氣,的確是這個道理,只可惜,當初為了黎民百姓去和親,現在還要作為議和緣由。
容譽攥拳頭,抬腳邁進城守府,一路上一聲不吭,到了休息的地方,他轉頭對著陳洺之道:“議和之前,朕要見阿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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