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聞歌收拾好自己下樓時，天已經徹底沉了。

墨黑的天空，綴著漫天的星辰，星輝明亮。

一明月，月清冷，線從窗口進來，帶著微微的涼意。

滿室的燈里，這月都顯得寡淡，只余一縷清輝。

聞歌探出半個子往廚房看了眼。

暖橘的溫暖燈下，溫遠斜倚在流理臺上，長舒展。

手里端著茶杯，還冒著熱氣，那白霧冉冉升起，讓他的面容都模糊得有些看不真切。

唯有那雙眼睛，目亮，直直地鎖住前方。

眉心輕蹙，若有所思的模樣。

聞歌回子，背脊重重地上冰涼的大理石柱。

那涼意并未緩解此刻頗有些復雜的心緒，直到反復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這才探出一只腳……

溫遠早就知道下來了，遲遲沒見過來，轉頭往樓梯口看了一眼，微挑了一下眉。

那只腳探出來，回去，探出來，又回去，反復了好幾次。

他看著有趣，微勾了勾角，輕抿了口茶。

茶香裊裊，他的眼前被白霧熏染的有些模糊，再能看清時，微波爐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他垂眸，又往樓梯口看了眼，正好對上聞歌探出的半個腦袋。

他忍著笑意，神自若地指揮：“過來幫忙。”

聞歌愣了一下，隨即“哦”了一聲，趕小跑過來。

“拿出去。”

他把碗筷遞給。

聞歌瞥了他一眼，見他眉目沉靜，毫沒有把剛才那件事放在心上的樣子，頓時也坦然了幾分。

順手接過碗筷，剛轉，就看見灶臺上開著小火，正在煮著什麼東西。

那火青藍的，“呼哧呼哧”小聲地燃燒著。

伴隨著那“咕嚕嚕”的水聲，在寂靜的廚房里清晰得就像是一首樂曲。

嗯，充滿了人間煙火味的樂曲。

聞歌正想問還在燒什麼，剛張，就嗅到淡淡的香氣，那香氣帶著熱度，清香中又含著甜意……

聞歌頓時一凜，是紅棗？

！

這個時候煮紅棗……

聞歌頓時把到邊的話給咽了回去，當做什麼也沒看見，目不斜視，盯著地面就飄了出來。

溫遠在廚房里又待了一會，等著那姜湯紅糖水煮開了這才關了火，走出來。

屋的溫度有些高，他只穿著一件白襯衫，襯衫還攏在西里。

袖子翻折起，疊在小臂，出線條優的整個手腕。

見看過來，他拉開椅子坐下，代道：“廚房里給你煮了姜湯紅糖水，等會吃過飯去喝一碗。”

聞歌“哦”了一聲，立刻垂下腦袋專心盯著碗里的白米飯。

晚上的時候，辛姨還有些不放心，臨睡前又給打了一個電話，囑咐一定要注意保暖，別著涼，又問：“遠給你煮了紅糖水，喝了沒有？”

聞歌正在沙發里，想起他回來時，自己拽著他的角不讓他去開燈，又……

還有他買完衛生巾回來時……

聞歌現在還能記得，自己接過那個袋子時，手得差點沒接住。

就連那一聲“謝謝”都低得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最不想麻煩的人就是溫遠，他從一開始就展現的包容，讓有些無地自容。

這麼難堪的時候，無措，更多是因為，只能麻煩他。

進青春期，來生理期，在的心目中，是有些恥的。

可這樣恥尷尬的時期，偏偏……只能求助他。

這麼想著，頓時覺得周溫度猛然飆升，耳朵滾燙：“辛姨你怎麼能麻煩小叔給我煮紅糖水……”

“哪是我讓他煮的。”

不知道是想起什麼，辛姨頓時笑了起來：“是他后來給我打電話，問你現在能吃點什麼，又忌諱什麼。”

聞歌一怔，張著說不出話來。

是他……自己問的嗎？

扭頭看向二樓，樓梯口亮著兩盞壁燈，映襯得墻面上的壁紙和又溫暖。

辛姨還在和說些什麼，只是那一些都沒再聽進去。

唯獨最后掛斷電話前，聽嘆息了一聲：“聞歌，你小叔對你是真的沒話說。”

是。

無論是于溫敬代的讓他多照顧一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對自己，是真的很好很好。

讓不由自主想依賴，不由自主想信任，不由自主想親近。

溫家，于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溫遠的存在。

———

沒到半個月，老爺子就提前回來了。

聞歌放學回家的時候，只看見辛姨在廚房里折菜葉。

回房間放下書包，下樓幫忙。

天時已漸長，傍晚五點多，天還很明亮。

前兩天一直在下雨，今天剛一放晴，那仄的漉也一掃而空。

空氣里滿是青草的香氣，新鮮又清新。

聞歌幫著折完菜葉，目四下一掃，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辛姨，我在外面看見小叔的車了，小叔回來了？”

“早回來了，下午接了我和老爺子回來，兩人就一直在書房里。”

話落，辛姨微微一頓，看了一眼，笑道：“老爺子剛回來先去后花園看了眼他的花，夸你照顧的好。”

聞歌一聽，頓時笑得瞇起了眼：“太爺爺高興就好。”

“他把那些花當寶貝……”說著，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聞歌抬眸看去，辛姨的眉眼像是籠罩上了愁霧，眉心微攏。

倒還是頭一次看見辛姨這樣的表。

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笑著的，眉目舒展，溫婉又和。

猶豫了好一會，終究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沒多問什麼。

……

辛姨做了一桌的好菜，見他們還沒下來，讓聞歌去書房一聲。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溫遠從書房里退出來。

看見，豎起食指抵在上，示意不要出聲。

聞歌了然地點了一下頭，下樓時，連腳步都邁得小心翼翼。

因為老爺子這個中心氣不穩定，總值始終偏下，整個屋子里的氛圍都抑得讓人有些不過氣來。

辛姨往樓上去了好幾趟，等第二次熱飯時，老爺子終于下了樓來。

應該是在書房里冷靜了一會，臉上的神雖然還帶著幾分郁，但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

只眉心一直擰著，臉上沒有一表，僵又冰冷。

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疲憊。

聞歌悄悄看了他幾眼，拉開椅子落下時，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一頓飯吃得抑又沉默，飯桌上除了碗筷輕的聲響外，再無其他。

就像是華麗燈下，一場無聲的宴席，又迫人。

這種時候，聞歌是不敢往老爺子邊湊的。

吃過飯，就幫著辛姨收拾廚房，遠遠就躲了出去。

等幫著辛姨把洗干凈的碗筷放進柜櫥里，再回到客廳時，只有溫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電視屏幕上的影從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飛快的掠過，停駐，不斷變幻著。

他的表在這重重疊疊影的沖擊下，多了幾分朦朧，看不真切。

唯那雙眼睛，因為這五彩斑斕的影，明亮得驚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的目，毫無預兆地，他轉過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那影從他眼底褪去，只余下漆黑的一片，黑如墨染。

他站起，彎腰從沙發上拎起他的外套，慢條斯理地穿上。

然后走近幾步，聲音輕緩低沉：“出來送送我吧？”

聞歌點點頭，還滴著水的手在服上蹭了兩下就跟在他的后往外走。

他的個子很高，似乎還在長……

聞歌看著他修長的影，忍不住低頭盯了一眼自己的腳尖，了鼻子。

走到門口，他無聲地換了鞋，轉頭看見也一本正經地換了鞋子準備送自己出門時，這才笑了起來：“就送到這里吧。”

聞歌“啊”了一聲，隨即又“哦”了一聲，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小叔你要出遠門嗎？”

“不是。”

他抬手，似乎是想要腦袋，可出手時，想起什麼，又放下。

就這麼凝視了一會：“小姑娘長大了。”

他的聲音得低低的，似乎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聞歌看著他，總覺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悠遠得即使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到他一般。

這種覺讓有些不舒服，而且，是很不舒服。

想了想，出手，見他沒有躲避，大著膽子拽住了他的袖口：“小叔……”

他低頭看了眼，眉頭微皺了一下。

就在聞歌以為他在反自己的時，那只手反握住的手腕，另一只手過來把高高挽起的袖子放下來，正好蓋在的手腕上。

“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很忙，快畢業了，還有工作上的事。”

他松開手，很認真地代：“以后周末不用來酒店了，我已經幫你請好了家教。

要好好學習，如果想擺附庸一樣的生活，就好好學習……”

他微微頓了頓，目清亮又灼然：“前兩天我給你留了我的號碼，如果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家長會或者被犯錯被老師家長，提前一天告訴我。

記住了？”

聞歌點點頭，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這次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溫熱又干燥，卻讓心底的酸再也忍不住：“小叔你是不是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