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路無話。

從市中心一路過來，繁華的街景漸漸退去。

快到溫家所在的別墅區時，已沒多行人和車輛來往了。

知道他們要來，辛姨留了門，鐵門大敞。

夜中，種在兩側的高大松柏直又威武，像是行衛兵，默默地守護著溫家。

聞歌下了車，也沒等溫遠，悶頭進了屋。

辛姨在廚房聽見靜，干手立刻迎了出來。

見到聞歌的第一反應是先的手腕，那一圈纖細得有些心驚，眉頭皺了皺，有些不太高興：“怎麼又瘦了，學習是要，可也沒要啊。”

聞歌不著痕跡地回手，為了給辛姨寬心，眼也不眨地扯起謊來：“不是瘦了，是結實了。

跑步就是在運啊，我素質好了不……真的。”

溫遠隨后進來，聽見兩個人對話，目落在聞歌的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回視線。

神淡淡的，并未多發表意見。

只走到跟前了，才不疾不徐地說道：“這段時間放學后來這里吧，我去接你。”

聞歌還來不及反對，辛姨已經高興地接過話替應了下來：“那最好不過了，還不謝謝你小叔？”

聞歌抬頭看了眼溫遠一眼，見他神淡然，若無其事的樣子，總覺得自打那晚之后，兩個人已經生疏了不。

不知怎麼的，心里那點叛逆的心思一起，抿著，怎麼都不愿意他小叔。

不是說，在法律上，和他并沒有關系嗎？

才不想他。

這會置起氣來，全然忘記了剛才開門見到溫遠時的高興和興。

辛姨正惦記著廚房里熬著的玉米排骨湯，并未注意兩個人之間的那點不對勁，讓聞歌在客廳里坐會，轉就去廚房看著火了。

老爺子晚上出去游燈河了，這會家里還有一個溫景梵，正待在房間里。

聞歌和溫遠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就覺得不太自在。

想了想，決定上樓去溫景梵那里坐坐，氣。

剛邁上樓梯，就聽后溫遠清潤又低沉的聲音響起：“小歌兒這是在生我的氣？”

明知故問。

聞歌了鼻子，并為轉看他，只那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收，了，幾次都沒能順暢地開口說是。

不說話，溫遠也不再接話。

看著在樓梯口僵了片刻，邁開步子飛快地上了樓后，抬手按了按眉心，輕嘆了口氣。

辛姨來吃飯的時候，聞歌正趴在溫景梵的電腦桌前唉聲嘆氣，問什麼事，又不說，只拿哀怨的小眼神瞅著他。

反復幾次之后，溫景梵也被弄得好奇起來，隨著一起下樓，打算去問問那個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溫小叔。

溫家已經正經吃過晚飯了，辛姨重新燒了菜，又就著湯下了幾碗湯餛飩。

聞歌還著，一口一個，吃完又蹭去廚房找辛姨再盛一碗。

剛走，溫景梵便敲了敲桌子，示意溫遠看過來：“聞歌怎麼了？”

溫遠目一錯，移向正在廚房撒賣乖的聞歌，反問：“跟你說什麼了？”

溫景梵深深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就是什麼都沒說我才來問你，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溫遠似乎是冷笑了一聲，那目微涼，開口時，聲線清潤如水：“要走的話讓上來找我。”

話落，放下筷子，轉便上了樓。

溫景梵看著他的背影良久，了下，想著——這是打算關起門來搞教育了？

……

不過溫景梵顯然錯估了，溫遠不但沒有要教育的心思，連和談一談的想法都沒有。

送到家，只叮囑了一句：“回去小心，一個人在家，記得關好門窗。”

聞歌“哦”了一聲，偏頭看了他好一會，垂著腦袋下車了。

溫遠見走進了公寓樓里，并未急著走，出煙盒來，右手手指在煙盒上輕敲了敲，出一煙湊到邊。

又點了打火機，那火星一躍而上，至煙卷，那火一亮，煙霧裊裊。

他的廓瞬間就模糊在了這白霧里，看不真切。

電梯“叮”的一聲響起。

出神中的聞歌回過神來，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腳步沉重地邁進去，剛踏進電梯，腦海中盤旋演練了一晚上的念頭終于強烈到幾乎沖破的心口。

一個轉，大步沖回去。

看見溫遠的車還停在原，愣了一下，跑到他那側的車窗前。

見他降下車窗，的臉猛然漲紅，直視著他那雙深邃的雙眼，到邊的話，就這麼忘記了……

這會看見，才知道他也會煙。

“落下什麼東西了？”

溫遠悶聲咳嗽了一聲，把燃燒了沒多久的煙頭碾在中控臺的一上，那火一閃，立刻熄滅了。

“沒有。”

聞歌搖搖頭，手撐在車窗上，頭一次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清淺，席卷著夜，有著月的清輝，也有著的熾烈。

這會平靜，淡然無波地看著，眼底那墨翻涌，深邃得辨不清他的真實緒。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聞歌了，在他的目直視下，莫名地有些心虛：“我打算讀二中了。”

溫遠皺了皺眉頭。

下意識地回想起那晚，那雙被燈勾勒得分外明亮的眼睛里閃的期翼和憧憬。

說想和他在一起，想搬出來住，想直升A中，而不是二中。

他想問為什麼，但話到邊，凝視著那雙有些暗沉的雙眸，便怎麼也問不出口。

臨了，也不過是啞聲說了一句：“自己決定了就好。”

聞歌輕“嗯”了一聲，真正想說的話默默地藏進心里，轉回去了。

———

連著幾天都是明的大晴天，終于春雷滾滾，下起雨來。

早晨的時候，天還只是沉而已。

地面上卻漉漉的，估計昨天半夜就已經下過了一場。

等午休結束開始上課時，外面天地變，黑云頂，雷聲伴隨著閃電橫空劈下。

那抑滯悶的空氣在下一秒就被大風拂散，嘩啦啦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整個世界，瞬間浸在了水中。

不知道是不是閃電的原因，屋子里的照明燈忽閃忽閃，讓自習課的課堂氛圍一瞬間抑張了起來。

沒堅持多久，“啪”地一聲，斷電了。

外面是漆黑的如同大劫來臨的天，屋是一聲響也沒有的沉默。

那亮消失的一瞬間，是無比的安靜，只維持了三秒鐘，整個教室都發出聲響來。

不乏男生的哄笑和惡劣的嚇唬，以及生尖無措的聲音。

聞歌了眉心，看不清題目，這才甩開筆。

一旁的白君奕倒是全細胞都活躍了起來，輕了一下聞歌，帶著幾分邪佞的笑意，低了聲音，就在耳邊故弄玄虛：“聞歌……別回頭看……你的后面……”

聞歌了手指，發出幾聲骨頭的輕響，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

正好看見這漆黑中，他帶著笑意，溫和又明亮的眼睛。

微微一怔，才“誒”了一聲，說道：“我去二中。”

嘈雜的背景聲音下，的聲音輕若蚊蠅，白君奕卻聽得一清二楚，頓時一拍桌子：“真的？”

聞歌眼看著筆被他震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騙你干嘛！你把我筆弄丟了……”

說著彎腰去撿筆。

白君奕也跟著彎下腰來，語氣不掩興：“到時候填志愿你敢不敢填好了給我看？”

聞歌勾著筆，夾在指尖，剛抬起頭來，就覺臉頰上蹭過一個溫熱的東西。

一愣，恍然抬頭去看——

正對上白君奕睜圓了眼，一臉傻了的表。

聞歌頓時有些崩潰，一把拉住他的校服領扯下來，惡狠狠地低聲音問：“哪到姑的臉了？”

白君奕沒說話，只那耳朵尖，紅得發燙。

幸而當前環境昏暗，并不能看清。

他突然不吱聲了，聞歌手抖了一下，松開他。

坐直后，想想不能便宜他，抬起腳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晚上你自己回去，我不跟你一起。”

白君奕還沉浸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里，抿著，半天沒說話……

這場雨一直下到放學，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天上雷聲滾滾，閃電簇簇，錯而下。

擁的教學樓走廊，因為各式各樣來接孩子回家的家長堵了一鍋粥。

聞歌收拾好書包，正打算先出校門看看溫遠來了沒有。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走廊盡頭，正徐徐走來地一抹修長的影，從容不迫。

明明是那麼擁的環境，他卻不不慢，所到之都有人自然而來地給他讓出地方來。

走得近了，聞歌才看見他的肩膀已經了一大片，西裝外套的格外深沉。

手里那拿著一把的雨傘……那是蔣君瑜給聞歌買的，搬家的時候就沒找到，原本還以為是丟了，看樣子，似乎是掉在他的車上了。

白君奕剛從辦公室回來，見聞歌看著某發呆的樣子，從后面上來，順著的視線看去，邊看邊說：“你看誰看傻……”

話還未說完，就對上了溫遠的目。

沉涼的，帶了幾分銳利，冷冽得像是凝結的冰霜。

白君奕一怔，頓覺背脊漫上一層涼意。

這眼神……

溫遠的視線只在他的上停留一瞬，很快便落在聞歌上。

沒有再走近，只是微偏了偏頭，示意跟上。

不用一句話，只一個眼神，聞歌便知道他的意思。

聞歌拽了拽書包帶，頭也沒回地跟白君奕說了聲：“再見。”

溫遠長，步子邁得大，沒走幾步聞歌就被甩在了后面。

等走到樓梯口時，溫遠回頭想提醒扶著扶手，這才看到剛從人群里出來的聞歌。

還在幾步之外，跟得有些費力。

他等了一會，朝出手：“牽住。”

聞歌盯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看了半晌，又抬頭看了看他，趕把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里。

一如既往的溫熱，干燥。

只一雙手，便能滿足全部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