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回到家，聞歌先煮了飯，又趕騎車去超市買食材。

到傍晚，蔬菜和品都有些不新鮮了，聞歌只挑了一小份牛和一胡蘿卜，又提了一把青菜。

一個人吃不了多，就一葷一素，再加個蘿卜干。

蘿卜干，聞歌只買L市產的。

還小的時候，是外婆養著。

早上要早起上學，早餐不是餛飩就是小白粥。

每次煮了小白粥，外婆總是會給配上一個咸鴨蛋和一小碟的蘿卜干。

聞歌喜歡吃咸鴨蛋的蛋黃，撬開蛋殼的一角，用筷子把整個蛋黃都搜刮空了，配著干脆又帶點甜味的蘿卜干，往往能喝兩碗粥。

可后來有一次，在去學校的路上突然想起自己沒帶水瓶，折回去拿。

一進屋看見外婆瞇著眼把蛋清都剜進碗里，那滿頭的銀發，和微有些不太利索的手讓頓時有種心酸的覺。

此后，連帶著對咸鴨蛋都不待見起來。

總覺得自己留個蛋清給外婆吃，很是不孝順。

后來……就再也沒有后來了。

牛炒胡蘿卜出鍋時，遠在N市的徐麗青打來電話問候。

自從聞歌搬出來單住之后，徐麗青的電話便來得很是頻繁，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來確認的狀態，叮囑注意安全。

幾次還是窩心的，時間一久，聞歌聽得滾瓜爛早已爛于心。

那一年遇到的事，反而是這個當事人不怎麼當一回事了。

說起來……

徐麗青對聞歌為什麼突然從溫遠那里搬出來的原因并未關心過，甚至連一句話都沒過問。

起初聞歌覺得徐麗青是尊重的選擇，可后來單過這麼久，徐麗青連溫遠的名字都沒提起，不讓聞歌覺得——

大家似乎都對某一件事有著一種幾乎默契的沉默。

老爺子是這樣，徐麗青是這樣，溫景梵是這樣，就連溫時遷也是這樣。

搬回來住后，溫時遷來看過幾次，偶爾會留下來吃頓飯。

但一反常態的，很在的面前提及溫遠。

這種覺……并不太好。

……

吃過飯，聞歌正要收拾餐桌，忽聽門鈴聲響起。

這麼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去看看況。

過貓眼，看到外面站著的人時，聞歌有種囧囧的覺。

正猶豫著是裝作不知道閉門不見呢還是打哈哈把人迎進來？

前者大逆不道，后者……

還沒等想出個所以然來，溫遠沉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開門。”

那雙眼睛直直地看向貓眼，目似能穿的一般，讓聞歌心頭一跳，大腦一片空空的……給他開門。

輕拍了一下臉，讓自己看起來臉好一點后。

聞歌一彎眼睛，笑瞇瞇地打開門：“小叔你怎麼來了？”

溫遠沒接話，徑直走進屋來。

目在鞋柜上掃了一圈，這才問：“吃過飯了？”

聞歌剛關上門，回頭見他似找著什麼，多年來相的默契讓立時福至心靈，蹲下來從鞋柜里翻出一雙嶄新的男式拖鞋：“這雙沒穿過。”

把拖鞋放到他面前，這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我剛吃好，小叔你吃過了沒有？”

溫遠順著手里提著的那雙深的拖鞋看向白皙的手指，那目躍過寬大的校服直接移到的臉上，毫沒有客氣道：“沒吃，還有剩飯嗎？”

所以……是來蹭飯的？

溫遠像是沒看到臉上那遲疑奇怪的表，徑直走到餐桌前，看了眼剩了一大半的菜和被解決得只剩下丁丁的蘿卜干，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反問：“就吃這些？”

“這些怎麼了！”

膽兒了不的聞歌噘起，半點沒有被溫遠氣場給嚇到的節奏。

去廚房看了看“余糧”，全部搜刮出來也就只有一碗，端過來，囧囧有神地看著他：“就這麼點……小叔你要留下來吃嗎？”

回應的，是溫遠拉開椅子的聲音。

他坐下，接過聞歌手里拿著的筷子，所有的作自然稔得像是發生過很多次一樣……

聞歌看得發愣，一個恍惚，看到了從前。

那些和溫遠相的時，如同走馬觀花一樣在的眼前飛快地掠過。

這才恍然發現，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那麼多的回憶。

而現在，已經無法把他當單純的小叔看待了。

聞歌在一旁呆呆站了一會，見他正吃著，不好意思再圍觀，扭頭去廚房刷鍋洗碗。

可是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第一步就是讓自己不要過分依賴他，這一點迄今為止，都做得非常棒不是嗎？

當然，才不會承認所有的出發點只是因為想躲著他。

不想見到他，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也不想再以“他的責任”這樣的狀態參與他的生活。

剛收拾好廚房，溫遠也吃完了。

他收起這幾個空掉的盤子拿進來，也沒讓洗。

丟過去一個干凈的巾讓干手，自己泡進了滿是泡沫的水池里。

聞歌看著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泡進水池里，思想斗爭良久，終究沒讓自己控制不住地去包攬過來。

打開冰箱看了看，水果保鮮的保鮮柜里還留著幾個蘋果。

拿出來洗了洗，削了皮，細心地切片，再叉上幾小木叉。

一回頭，便對上溫遠深沉難辨的眼神，似席卷了整片夜，涼如水，淡如風。

“為什麼搬回來？”

他問。

聞歌早就想好要怎麼回答了，毫沒有扭：“我長大了，不想跟小叔住了。”

不知道這個答案是不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溫遠毫沒有詫異的表，只凝視了一會，手躍過的側端了蘋果走出去，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就像很多很多個他們在一起相的夜晚一樣，并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聞歌站在廚房里，聽著客廳里傳來的新聞播報聲，突然地想哭，那鼻子酸得難。

回到洗手池邊，掬了幾把水洗了洗臉，這才清醒了幾分。

聞歌走出去時，溫遠里正叼著一片蘋果。

聞聲，側目看了一眼，并未多問什麼。

就這麼陪坐了一會，兩個人分據沙發的兩側，看了一會的新聞后——

他站起。

聞歌的目立刻轉向他。

溫遠四檢查了門窗，這才走回來，關了燈耀眼的水晶燈，留了一盞照明的白熾燈，抬步往外走。

這是要離開的意思了。

聞歌趕起來送他，看著他從容不迫地換了鞋，開了門，一句“小叔再見”剛到邊……

溫遠忽然轉過頭看了一眼，語氣非常的自然地說道：“明天晚上飯菜都加點量，今天的不夠吃。

水果不用買了，我那邊有人送了些，來吃飯的時候帶過來。”

話落，見后的小孩一臉呆滯，回不過神來的表，滯悶了一晚上的氣終于順暢了。

背對后，悄無聲息地揚起了。

———

眨眼，一學期已過。

暑假剛開始，聞歌就沒耽誤時間。

早早打包好了行李，等散學式一結束的隔日就包袱款款地去N市投奔徐麗青了。

高二開學前兩天這才回來準備報名，帶回來得不止N市的特產，還有徐麗青獎勵的手機。

至于溫遠這種奇怪的舉，聞歌也跟徐麗青說起過。

自從那一次徐麗青退讓妥協后，“母”倆的關系就越來越好，有些無傷大雅的事，聞歌也會主和徐麗青分。

徐麗青回應的，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什麼也沒說。

聞歌一個暑假什麼都沒干，揣徐麗青這個笑容的意思了。

高二開學，文理分班。

聞歌選擇的是理科，學理的生，原來那個班只有和李佳妮選擇分在了同一個班，又理所當然地被湊了同桌。

聞歌的數學薄弱，高二分班后，再不敢掉以輕心，上課認真聽之外，下課后更是用功。

作業認真完，有空余時間就拿溫遠開學不久后給帶過來的幾套試題練練手。

自打那天溫遠來蹭飯之后，這種模式似乎就被默認了一般。

周末放假，溫遠要是過來，都會提前給發個短信，就算不來，也會掐著要臨睡前讓先關好門窗……

這樣不咸不淡，不進不退的相模式，讓聞歌一時也說不上來到底有沒有違背的初衷。

努力的結果自然是可喜的，聞歌期中考試名列前茅，依舊保持著輝煌的戰績。

但相比起在理科上天生優勢的白君奕，還差著很大一截。

他在全年級前十的最前面，在最后面。

兩個人一個前十的榜首，一個榜尾。

連李佳妮都忍不住調侃——“要不是知道你和白君奕沒點什麼，這都能說是另類的秀恩了。”

聞歌置之一笑，沒回應。

半年前，和白君奕的關系被傳得七八糟。

可這半年后，已經沒人再會把他們兩個扯在一起。

考試后迎來的是一學期一度的家長會，聞歌糾結了一整個星期，到底是沒跟溫遠提起，直接瞞了過去。

不想溫遠再以“家長”的份，出現在任何人的面前。

自以為瞞得滴水不，沒想到那天晚上，溫遠臨走前，突然問起：“家長會的事，不打算告訴我？”

聞歌杵在那里呆呆地看著他，想那時候的表一定傻了。

溫遠到底是沒去學校，只在當天的中午給聞歌的班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詳細地了解了一下聞歌的在校況和學習況，非常配合地說是自己趕不回來所以才無法到場。

那一次家長會因為有些學生不夠重視，態度不夠積極，都沒通知家長，導致出席的家長人數太，班主任還拿溫遠做過例子，在全班面前狠夸了聞歌一頓……

當然的，聞歌臊了一臉，差點抬不起頭來。

———

高二第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結束后，聞歌像往常一樣，在散學式結束的隔天便啟程去N市。

溫遠送去的機場。

一路送到安檢，他把行李箱的拉桿遞給，看著小半年又往上躥了些個子的聞歌，一時慨。

這孩，是他護著長大的。

聞歌進安檢之前，想起什麼，轉見溫遠還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小叔，過完年，我就十八歲了。”

我十八歲了，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