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溫景梵倏然抬眸看向他，墨黑的雙眸微凝，帶了幾分審視，角輕揚，笑容溫和又輕淺。

他淡聲反問：“難道不是？”

溫遠著酒杯的手指寸寸收，燈下，那張原本還帶著幾分醉意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他移開視線，垂下眸子看著酒杯里晃的猩紅酒，沒有再回答。

溫景梵卻不打算就此作罷，松開按住酒瓶的手，想了想，又給他滿了一杯。

包廂頭頂上的水晶燈燈璀璨，那酒在燈下泛著一層瑩潤的澤，悠然轉。

“聞歌給你出了什麼難題？

竟然讓你出來買醉。”

溫遠仰頭一口喝盡了杯中的紅酒，放下酒杯時，發出一聲撞地巨響。

他的雙眸鷙，帶著冷的芒，角抿，顯然不愿意再談及這個話題。

“回去吧。”

他撐著桌角，站起來：“去你那。”

溫景梵笑了笑，眼神緩和下來，幾步繞過桌子走到他面前扶住他：“好，先回去。”

他不愿意說的，恐怕已經是諱莫如深了。

聞歌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剛有睡意又被驟然變大的雨聲嚇醒。

茫然地坐起，卷著薄被著窗外。

玻璃窗被雨水打，朦朧得只能看到不遠的路燈燈，昏黃的，像被雨水打了，雜了模糊的一團影。

下半夜的夜間有些涼，坐得久了有些冷，裹著薄被下床，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吞咽下去。

咽似乎有些腫起來了，微微的刺痛。

輕輕地“喂”了一聲，那聲音沙啞又嘎。

捂著嚨，良久才放下水杯，回屋睡覺。

再睡下，便一覺到了天亮。

下過一場雨后，今天一大早就是個大晴天。

天空如碧洗，一塵不染。

覺有晨灑在臉上，聞歌睜開眼，怔怔地看著窗外明亮得幾乎有些刺眼的。

只覺得自己現在又跌進了黑暗里。

空無聲，孤寂無人的，黑暗里。

坐起，去廚房給自己做早飯。

雖然和心都不佳，但辛姨依然還是要去探。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起夜的時候著了涼，早上起來嗓子發聲有些“沙沙”的雜音，了額頭，給自己喂了粒冒藥，這才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溫家。

辛姨的并無大礙，只前段時間換季的時候著了涼，咳了一陣時間，現在早已經痊愈了。

聞歌留下吃了午飯，推說下午還有課要上，就自己走了。

前腳剛走，溫遠便回來了一趟換服，和聞歌正好前后腳錯開。

辛姨看他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一邊給他張羅著布菜，一邊不放心地問道：“你也回來，怎麼不順便帶小歌兒回來？

前腳剛走，說補課去了。

這麼大的太，又要坐幾趟公車多不方便……哦，對了，回頭你盯著點那丫頭，看像是冒了，說話出聲都有些困難。”

溫遠執筷的作一頓，垂下眼，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眼底卻驟然聚起幾縷沉郁，深沉又晦。

“還有啊，昨晚白小姐來了一趟，和老爺子坐著聊了一會。

后來你沒在，人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溫遠面無表地聽著，直到辛姨絮絮叨叨地說完，也順便放下筷子，推開沒幾口的瓷碗，語氣冷而淡：“辛姨，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家，白家的人過來都說我不在。”

辛姨“誒”了一聲，有些不解：“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讓老爺子點心，這些孩，我都看不上。”

話落，他再沒有給辛姨發問的機會，轉疾步上樓。

辛姨端著碗站在餐桌旁，莫名非常。

……

聞歌的發熱癥狀從傍晚開始，悶頭睡了一覺，結果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嚴重起來。

隔日一起來，便頭重腳輕，腦子暈乎乎的，使不上勁。

雖然察覺了自己的不對勁，但到底沒當一回事，聞歌照樣去補習班上課。

結果，中午午休時，吃個飯的功夫，一坐在座位上就沒能起來。

還是補習班前臺的老師正好帶著修理工來修窗戶到教室，看閉著眼地靠著椅子，一臉不正常的緋紅，這才發覺的狀況。

白君奕拿著一盒巧克力和要買的教材書來找聞歌時，正好撞上前臺老師和另外一個中午留在學校吃飯午休的孩幫著把人扶出去。

他一驚，整張臉頓時一白，連忙迎上去：“怎麼了？”

白君奕平常來補習班來得勤，前臺的老師對他也是分外的悉，知道他是聞歌的朋友，連忙讓他也來搭把手：“發燒發到暈倒了，快來搭把手，我送去醫院……”

白君奕手上的東西往邊上呆愣著的同學手里一塞，趕接手過來幫忙。

扶住的手臂，才發覺的冰涼得沒有一熱氣，可鼻尖又冒著汗，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

等把人搬上車后座，白君奕也跟著坐進去，扶住的上靠在自己的懷里。

手背搭在的額頭上一，那滾燙的溫度讓白君奕的臉瞬間更難看了。

“你知道怎麼聯系的家長嗎？”

老師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里，邊扣安全帶邊說：“我剛才打了留在家長聯系薄的聯系電話，已經停機了。”

白君奕正想說“那可以找的小叔”，話剛到邊，他卻突然咽了回去，改：“聞歌的媽媽在N市，現在都是一個人。”

老師沉默了一會，過后視鏡看了一眼閉著眼，眉頭微皺的聞歌，有些狐疑。

以往每個下雨天都會出現的——總是拎著把雨傘，默不作聲地放在前臺讓老師代為轉后便轉離開的那個男人又是誰？

到了醫院，掛了急診。

聞歌被推進急診室，半個小時后被護士推出來時，那位急診醫生的臉明顯不太好看：“發燒不是小事，怎麼那麼不重視？”

前臺的老師尷尬地笑了笑，倒是沒反駁，只是揮揮手，讓白君奕先跟著護士一起和聞歌去病房，自己則去費領藥。

聞歌糊里糊涂地燒了一下午，這才清醒過來。

鼻端嗅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眼神放空地盯著天花板良久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白君奕驚喜地了一聲：“聞歌，你醒了？”

循聲去，看見白君奕的剎那，皺了皺眉。

也在這轉眼之間看到了正走進來要給換吊瓶的護士小姐，一愣之后，眉心一舒，微扯了扯角：“你送我來的醫院？”

雖然后來腦子昏沉，可意識還約的記得發生了什麼。

知道有人送來了醫院，也知道醫生俯下問：“你什麼名字？”

好像回答了一句——“遠……”

一想到這個，還有幾分混沌的腦子頓時又清醒了些，猛然坐起。

剛撐起子，就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一種天旋地轉的覺來得突然，讓聞歌頓時泛起一陣惡心。

白君奕被嚇了一跳，趕扶住，低責：“你干嘛？

要什麼我給你拿。”

聞歌抓著他的手臂緩了一陣，直到那暈眩的覺漸漸散去，這才睜開眼。

那漆黑的眸子似墨黑的黑曜石，只不過此刻眸黯淡，整張臉蒼白得毫無，看上去竟脆弱得像是一個致的瓷娃娃。

白君奕的角一抿，扶著靠在床頭：“我不知道怎麼聯系你家人，徐阿姨的電話停機了沒人接聽……”頓了頓，他的聲音頓時輕了幾分：“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小叔？”

聞歌倏然抬起臉來看他一眼，發白的雙輕抿，并沒有坑聲。

白君奕被的眼神看得心有些發涼，不自覺地避開的視線，轉給倒水喝：“你高燒四十度，多大的人，連自己燒得這麼厲害都不知道。”

“我知道。”

聞歌輕住嚨，聲音有些沙啞：“吃了退燒藥，就沒管它……”

抬眼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謝謝你。”

“送你來的是學校前臺的老師……沒必要謝我。”

白君奕把溫度適中的茶杯遞給：“你掛上水況穩定后，就先回去了。”

見喝了幾口，白君奕拉開椅子：“你先待一會，我出去給打個電話。

你順便給我一個你家人的聯系方式，我通知一下……”

“不用了。”

聞歌挲著溫熱的杯壁，低垂著頭，輕聲道：“不用了，等掛完水我就回去。

明天還要上課……我不打算請假。”

白君奕被打斷也不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對不起。”

聞歌沒抬頭，只是微扯了扯角冷冷地笑了笑，并未出聲。

他的道歉，已經不需要了。

聞歌掛完水后，便辦了出院手續回去。

白君奕不放心，一路送回去，直到看到屋子里的電燈亮起來，這才推著車離開。

這一次發燒，連續反復了好幾天，聞歌不是午休空就是晚自習請假一晚去學校最近的醫院吊水。

一連好幾天，這才病愈。

那難看了幾天的蒼白臉也漸漸回緩，而從始至終，沒跟任何人提起，也未向溫遠示弱。

這段就像是又回到了以往進一步他就退一步的膠著狀態，可只有聞歌知道，他們之間已經徹底回不去了。

而他這一次，是徹底地把背影留給了。

可聞歌，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麼。

一個人的孤勇，總有幾分飛蛾撲火的悲壯。

……

周末。

隨安然來學校接放學，前段時間剛在A市買了自己的小公寓，這個星期剛提了車。

就等著周末放假，帶著一起去慶祝一番，順便告知將要去S市出差的事。

剛剛升任大堂經理不久，就遇上了工作調，聞歌想不懷疑溫遠的機都難。

心里裝了事，加上剛大病一場食不佳，整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就連隨安然問起高三的況，都沒心一吐苦水。

隨安然送回公寓，車駛到公寓樓下時，才不經意地提起：“我最近經常看見白薇到酒店來，什麼況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