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聞歌幾年都沒有回國，徐麗青不放心，趁休年假的時候和先生一起到明尼蘇達看。

剛下飛機就被零下的低溫嚇得回了頭，等看到匆匆來接機的聞歌時，徐麗青一個沒忍住，先紅了眼眶。

倒是聞歌被嚇了一個措手不及，邊抱著徐麗青輕哄著，邊疑地看向張叔叔，用眼神詢問：“什麼況！”

三年半的景，已經能從聞歌的上看出長的印記。

眉宇之間已是多年前沒有的清和淡然，那眼神依舊清亮，溫溫地含著笑意，讓徐麗青看著便覺得心疼：“你怎麼就忍心不回來看看我？”

聞歌這才鬧明白，扶著在椅子上坐下，了紙巾給了臉，這才回答：“我這不是怕一回去，念著你們的好，就舍不得回來了嗎？”

擰開隨帶著的保溫瓶的瓶蓋：“這里冬天冷，你先喝口水熱熱子。”

徐麗青剛喝了口水，還沒來得及噓寒問暖，便見聞歌朝機場門口招了招手，跑過來一個材高挑的男人，笑著停在了他們面前。

徐麗青和的先生面面相覷，還沒發問，便聽聞歌介紹道：“這是我朋友楊喬，我和他在機場認識的，還是校友。

這麼晚了打車不方便，就麻煩他送了我一程。

我們先回去吧？”

這麼多年來，聞歌斷斷續續過不朋友，但到最后，邊關系最鐵的還是楊喬。

楊喬和徐麗青兩人打過招呼，把三人都送了回去，這才離開。

離開前還不忘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表示自己能當導游，也能當跑的，讓徐麗青夫妻有需要就直接找他。

徐麗青在聽聞歌介紹是朋友的時候就沒對兩個人的關系多想，聞歌對溫遠有多執著心里最有數，是以，并沒有開口問詢。

聞歌問了問他們路上的況，聽叔叔說徐麗青轉機的時候差點沒趕上時，忍不住笑起來，隨即便是滿心暖暖的。

徐麗青吃了聞歌煮的意大利面填了填肚子，這才有心參觀一下的小屋子。

以往電話，郵件的時候雖然知道一到假期就在學校外面租房子打零工，但親眼所見，還是另一種。

“你一直住在這里？”

聞歌收拾碟子的手一頓，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不是，我一個人住的房子小一點。

爸媽過來不能跟著我啊，就換了個大一點的。”

徐麗青是知道聞歌出國之后的生活費并沒有用的，從未開口問討要過一分，除了開學前兩個學期的學費是墊上的，后來打進卡里的錢便一直沒有用過。

可想而知，一個人在外面過得有多辛苦了。

……

徐麗青在這里住了十來天，因為N市的店過年期間人手不足，兩個人便沒有多留。

聞歌去送機，徐麗青快要登機了才問：“還有半年就畢業，你心里是怎麼打算的？”

聞歌被問得怔了一下，才回答：“我回去發展。”

徐麗青看那表就知道還惦記著A市，笑了笑，輕拍了一下的手背：“以前我沒支持你，希你能站在我的立場諒解我。

你幾年不回來，我總擔心你是怪我沒有站在你這邊，想著來看看你，又怕你抗拒，憋到現在總算放心了。”

這還是十多天以來，徐麗青第一次提起這件事。

聞歌詫異了一下，隨即有些哭笑不得：“沒有的事，當年是我不懂事，一心覺得自己做的事就是對的，讓不人跟著為難。

現在長了幾歲回想當初，沒誰好怪的，是我自己不懂事，太偏執。”

當年的事對而言已經是過眼云煙，只還記得當年的自己遍鱗傷，刻骨之痛。

但細想起來，雖然不至于后悔，但有機會重來一次，一定不會這樣做。

幾年下來，一個人生活，悟了許多。

很多事并不是你不顧一切地孤勇就能夠達到目的，在錯的時間里，再正確的事也是錯的。

而錯的事，永遠都是錯的。

“那對他呢？”

聞歌被打斷思緒，頓了一下才輕聲道：“已經過去了。”

一個人的孤勇，一個人的流放。

他曾對這份退避三舍，那當強大，當無所畏懼時，他就不再是那唯一的選擇。

還嗎？

。

溫遠于而言，就是全世界。

這一生，都不會再上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只有當一個人走進了你的心里，你才知道，那個地方那麼小，只有他能夠霸占。

關上門，落了鎖，他走不出去，別人也再走不進來。

而他，就了你的無法舍棄，融一道枷鎖，牢牢地囚困，了邁不過去的羈絆。

安然說偏執，以前對這個定義嗤之以鼻。

可這幾年才看清，自己的確就是那樣。

但，這份，已經選擇深埋心底。

他曾經的選擇，這幾年來屈指而數的幾次聯系，都已經了心中的刺，無法拔除。

———

半年后。

聞歌拉著行李箱站在登機口，檢票登機時，轉看了眼。

依然是四年前初來這里的樣子，并未有多大的改變。

直到今天，都十分清晰地記得當年孤一人來明尼阿波利斯，因為飛機晚點聯系不到人，就在機場將就的那一晚。

那時候的萬念俱灰，看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失落的消極的。

可如今站在這里，仔細地把眼前的一切收進心里，終于能告訴自己——聞歌，可以了。

楊喬走了幾步沒見跟上來，轉看了一眼，揚聲：“聞歌，走了。”

聞歌這才回過神來，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跟上去。

這個地方，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來了。

……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后，飛機在A市的機場降落。

來接聞歌的是徐麗青，知道今天回來，提前幾天先趕回來收拾公寓。

見到聞歌邊的楊喬，因為提前說起過，這會也不覺得詫異，笑了笑，招呼他順道一起過來吃個飯。

楊喬這會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解釋：“祖母讓表哥來接我了，謝謝伯母。”

楊喬的祖母就在A市，他這次回來，是有心自己創業，所以想考察一下市場的況，順便……相個親，解決下人生大事。

他從小跟著父母居住在國外，假期的時候雷打不地要回A市陪祖母。

聽說楊喬的祖母前幾年就開始催他趕找個朋友穩定下來，礙于他還在上學后來不了了之，好不容易等著楊喬工作一年，各方面都了，就催著回國，讓他在中國找個孩結婚。

生怕楊喬學他老爸，娶了個洋妞……那時候，又該聽不懂他們說話了！

事實上，楊喬之前是有把主意打到聞歌的上，但還沒告白呢……聞歌就很恰好地醉了一次，酒后吐真言。

于是，這幾年下來，還就真……純友誼了。

……

聞歌在家沒休息多久，回國換了卡后也沒急著通知任何人，先和徐麗青愜意地周邊游了一陣子，直到接到投簡歷的那家報社通知面試，這才姍姍歸來。

隨安然接到聞歌的電話，說就在盛遠酒店大堂的時候，還以為在開玩笑。

等真的匆匆下樓來，看見坐在沙發上，正懶洋洋翻著雜志，眉眼間冷清了許多的聞歌時，掩著，失神了好一會。

聞歌不經意地一抬頭，看見站在不遠，定定看著自己淚流滿面的隨安然時，心口一酸，站起來，朝張開手臂：“來來來，先抱一個。”

隨安然生著氣呢，了一下臉，轉就走。

聞歌傻眼了，幾步追上去，看眼圈底下暈開的眼線，一把拽住的袖口，了聲音的名字：“安然。”

那悉的嗓音，時隔四年，終于回到了邊。

晚上要去老爺子那吃飯，溫景梵來接下班，見那雙眼睛紅紅的，一副哭過的樣子，眉頭一擰，著的下仔細地看了一眼，才問：“怎麼哭了？”

隨安然坐直，著后視鏡對準自己的眼睛照了照，嘀咕了聲：“我下午都冷敷過了啊，你怎麼還看得出來？”

溫景梵沒回答，連車子都沒發，一手撐在方向盤上靜靜地看著。

隨安然被他看得忍不住笑，那雙眼睛微微彎起，清澈又明亮：“聞歌回來了。”

溫景梵挑了挑眉，并沒有太大的意外：“我早就知道了。”

這下到隨安然質問他了：“你知道怎麼不告訴我？”

被質問的人勾著笑，沒急著回答，先把的手納進了手里握著，這才邊發車子邊回答：“大哥告訴我的。”

這幾年看著聞歌一個人在國外生活的辛苦，隨安然對溫遠的心也很是復雜，從起先的埋怨到后來一點點改觀，雖然知道溫遠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但的立場始終堅定在聞歌那里，依然還是不待見他。

溫遠這幾年出國格外勤快，不用猜都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以知道聞歌什麼時候回國，一點也不奇怪。

兩個人輕聲說著話，順著下班擁堵的車流緩緩前行，漸漸遠去。

———

聞歌為見習記者的第一天，帶實習的資深記者就問：“為什麼想當記者？”

這個問題，在面試的時候面試就問過，的回答是：“想自己說的話，有聲音。”

那脾氣古里古怪，甚至有些怪氣的老師多看了幾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搖搖頭：“不實在。”

聞歌也跟著笑了笑，沒辯解——可那卻是選擇新聞系的初衷。

不知道是不是回答的這句話的緣故，這位帶實習的老師對似乎格外嚴苛額，態度嚴謹不說，很多時候表嚴厲……總讓聞歌覺得一定是欠了他不錢。

熬過了第一個月最辛苦的磨合期，聞歌終于漸佳境。

這時的A市已秋，天氣涼了下來。

路邊的樹葉已經開始泛黃，正搖搖墜。

那風也夾雜了幾分冷意，刮得人面頰生痛。

聞歌跟著向老師剛采訪完，從工廠門口走出來。

他把錄音拋給聞歌，讓拿回去撰稿，自己煙癮上來，勾了攝像大哥去車邊煙，讓先上車等著。

拉開車門坐上車后，被車仄的空氣悶得一陣惡心，降下車窗，看著此刻略顯昏暗的天空，頓時有些晃神——回來一個多月了，這麼大的城市，到都在跑，可依然……沒有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