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屋外是一陣風挲著樹葉的輕響聲，明明清風悅耳，可聽在聞歌的耳里，卻像是魔鬼咯咯笑著，讓人骨悚然。

下意識往后一靠，想要掙他的鉗制。

可握住手腕的那只手也隨之施力，地鎖住。

那力量多一分不多，一分不，恰好能夠扣住，又不會讓覺得疼。

聞歌這才警醒了一般，放棄了無畏的掙扎，借著已經能漸漸視的雙眼打量著面前的人。

即使周圍的環境再黑暗，依然還是看清了面前這個人的廓，而有那麼一個人，只要一眼，便能讓你記憶深刻。

對于聞歌而言，溫遠就是這樣的人。

剛才是因為他上有些重的煙味掩蓋才讓一時分辨不清。

聞歌的目從他扣住自己的手上轉到他在黑暗里有些模糊的五，遲疑著出聲確認：“小叔？”

沒人回應。

只那握在手腕上的手驀然收，重重地了一下。

聞歌忍不住皺眉，抿了抿角，正要對他冷嘲熱諷幾句，話還沒開口。

他的手一松轉而扣住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按在了冰涼的門后。

隨之而來的，是門鎖撞的一聲輕響，清晰得像是誰繃的心弦被挑斷，“嗡”的一聲余音不絕。

聞歌最不了這種小聲音，只覺得牙尖似乎了一下，那心口被震得發麻。

還未等從這個聲音里回過神，面前鎖著的人，低下頭來，寸寸近。

聞歌的神經一崩，條件發般利落地一偏頭，同一時間，幾乎冷凝的語氣輕揚起，帶著幾分抗拒和恐懼，刺耳得像是尖利的金屬在墻面上劃過的聲音：“溫遠！”

他近的作頓時停下來，微垂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

淡薄的月灑下來，恰好得能看清此刻所有的表。

閉的雙眼，抿著的線，眉心攏起，不止抗拒，還很排斥。

他的心頓時涼得似被凍住了一般，有那麼一瞬嗓子發得連發聲都有些困難。

偏過頭，冷著臉，那雙眼蘊著冷意，那樣看著他，質問著：“你現在是在干什麼？”

那寒涼的語氣，讓他渾的力氣都瞬間被走了一般，按住肩膀的手一松，落到的手臂上，指尖冰涼。

“是你讓我不要喜歡你，那現在呢……”輕笑了一聲，明明是很淺淡的語氣，卻格外諷刺：“恨不得和我劃清界限的小叔，你現在在做什麼？”

緩緩地掙開他的手，指尖到他的手時，那驟然涼下來的溫度讓冷得一，竟有幾分寒冬臘月的錯覺。

抿角，那些被埋藏已久的委屈，不甘，埋怨似乎終于找到了發的出口。

那積郁在心底很久很久都無法訴說的苦痛，在此刻他這樣莫名其妙的態度里徹底被點燃。

“小叔。”

輕輕地了他一聲，平淡的語氣里甚至聽不出此刻的緒，只有眼底那一閃而過如同淚一樣的芒卻在瞬間深深刺痛了他。

那些無法抑的，那些深埋已久的緒，在這一個尋常的夜晚，如水般，遮天蔽日地涌來。

帶著咆哮，卷著巨浪，一層層高高地蓋下，徹底淹沒。

他傾抱住，把整個人抱進懷里。

在他的懷里，是那麼小，那麼纖瘦，讓他忍不住想抱些再抱些。

那從明尼阿波利斯看見楊喬俯擁抱時便存在起的心思，今晚終于得償所愿，這麼久，哪怕此刻再狼狽，也覺得如愿以償。

他抱得有些疼，可心卻得像是融化了一般。

聞歌閉了閉眼，太“突突”地跳了幾下，終究還是狠著心一把推開他。

“溫遠，我出國那天就告訴自己，四年，這四年，做到徹底放棄你，不再對你糾纏也不再讓你為難。

等我回來的時候，那一定是我……只把你當小叔的時候。”

笑了一聲，輕輕的嘲諷，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我做到了。”

放棄對你的，這是對我的救贖。

他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清俊的面容掩在重重地黑暗之下，讓人毫看不清他此刻的表。

只有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被扯壞的錦帛：“我后悔了……”

涼如水，沉如夜。

他終于抬起頭，目悠遠又寧靜，眼底似有波浪翻滾，夾雜著無措和狼狽，讓聞歌心頭一麻，別開眼去。

他沙啞著聲音，又重復了一遍：“小歌兒，我后悔了……”

回應他的，是隨之響起的開門聲，握著門把，目涼涼地看著他：“我在那里生了一場大病，出租房里的暖氣片壞了，半夜一點暖氣也沒有。

凌晨的時候我被凍醒，被子上面了一層又一層也凍得發抖……”

深吸了一口氣，微移開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躲到了樓下的咖啡廳里。

下午去上班的路上頭重腳輕，被兼職的同事送進醫院，才發現40度高燒。

那個時候我上大三，我還是希最脆弱的時候你能夠陪著我，可是你沒有。

大一第一個寒假，我在小酒吧當服務生，被一個酒鬼擾。

我打了人跑出來，外面下著雪，我又冷又怕，在雪地里哭著給你打電話。

那個時候，我希是你陪著我，可是你也沒有。

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那以后，也沒必要了。”

聞歌說完這些，暗暗地握拳，克制住不由自主發抖的手。

再看向他時，那眼神已經冷冽得再無一溫度：“把鑰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溫遠靜靜地看著，心頭一陣蓋過一陣的陣痛制著他的嗓子，他張了張，卻發現此刻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心口被親手挖了一個大，心疼得不行。

站立在的面前時，渾僵得幾乎彈不得。

“我想要你回頭的時候，你從來不回頭看看。

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樣是為我好，但你從未問過我要不要？”

走廊上燈進來，看清了他蒼白的臉和在影下顯得烏黑的雙眼。

發了狠，握住他的手，使勁地把他推出門外。

心頭憋著一口氣，不吐不快：“你曾經說過的，你牽住我的時候讓我也握你的手。

可我試圖靠近你的時候，你卻在推開我，一次兩次……直到現在，我已經沒有再走近你邊的勇氣了。

曾經的阻礙依然是阻礙，你讓我看不清前路，也不愿意再去走那條布滿利刺的路。

你讓我覺得我錯了人，所以……小叔，現在后悔，來不及了。”

他依舊安靜地看著，未置一詞。

聞歌突然笑了，和四年前一樣，不是嗎？

這樣的他，已經不想再看見了。

那會提醒以前執著得發傻的自己。

再沒有看他，揚手關上門，看著那扇隔著他和自己的門在眼前漸漸的關上，埋在心底蠢蠢的小火苗也漸漸地熄滅。

那深埋了四年的火種，終于要熄滅了。

看著那最后一寸明亮，問自己——你還在期待什麼？

……

等待已久的關門聲并沒有響起，就在只有幾公分的距離時，門外突然出一只手，墊在了門框上。

厚重的鐵門猛然撞上他的掌心，一聲骨骼的輕響伴著他的悶哼聲，在聞歌的詫異中，溫遠的另一只手推開門，以一種強勢的姿態侵。

眼里是聞歌從未見過的篤定和堅持，那眼神灼然發亮，定定地凝視著：“差之微毫，失之千里。

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格外有力：“十年，用這十年，換一次走進你心里的機會。”

他邁步上前，幾步走到了的面前，那傷了的手垂在側，他卻似毫不到疼一樣，只那臉泛著病弱的蒼白：“聞歌，我不想失去你。

也無法忍……我的將來會和你無關。”

屋外又響起了那一陣風挲著樹葉的輕響聲，聞歌看著他，心尖就像是被這清風掃了一圈，麻麻的。

猶帶著刺痛，來得措手不及。

這種已久的回應讓深埋在心底四年幾次面臨熄滅的火種重新燃燒了起來，雖然只是一簇小火星，微弱得連自己都毫沒有察覺。

看著他，凝視了很久，抿笑了起來：“當叔侄不好嗎？

為什麼要重新面對以前的那些？

你想要我就給？

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他眉心微攏，左手虛扶住傷的右手，啞聲問道：“那你覺得你能阻止我嗎？”

聞歌被他問得一個語塞，目不由自主掃向他的右手，想了想，問道：“我不覺得四年前你不愿意回應，反而我離開四年你就轉念了。

我剛回來，你也……”一頓，顯然也發現自己暴了太多緒，掩飾一般，故意沉了聲音：“你要告訴我嗎？”

“不是四年。”

他的影被影分割得有些模糊，他低著頭看，那聲音沙沙的，卻格外磁：“很早……就喜歡了。

起初只是以為那是責任心，你的依賴也讓我覺得理所當然。

后來，是不想改變現狀，所以我逃避不愿意面對，就怕你的熱度連三分鐘都無法持續。

是我在害怕，我怕自己護不了你，我怕你以后會后悔選擇我，我怕等你再長大些會遇見更多更好的人，你和他們正當合適的年齡，可以一起經歷很多和我無法共同經歷的事，我最怕……你離開我。”

他微傾著子靠在鞋柜上，那表溫又沉靜：“時遷的婚禮那晚，我原本是想好好跟你談一談。

我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后來你選擇出國……我就說服自己，給你四年時間，四年一過，就是我不顧一切了。”

他偏頭，松開的左手握住的肩膀，低頭抵上的額頭。

那雙幽深沉靜的雙眸就在的眼前，漆黑如墨染，悠遠如遠山。

“我從未離開過你，小歌兒。”

那些你以為你一個人的時，我同樣陪著你。

自私嗎？

自私。

只為了，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