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所有的聲音都在瞬間遠去，眼底的芒也遙遠得像是埋在草堆里的火種，只有火星明滅的閃爍。

聞歌瞪大了眼，被對方鎖扣住的手撐在他的口，用力地推拒著。

鼻尖是咸的海風，還帶著意，無法辨清對方是誰。

只那悉，在心里埋下種子，在被他握雙手時，不由自主就緩下了掙扎的作。

所幸，對方并沒有停留太久。

他的吻只是淺淺的一留，那溫熱又的過的角，隨之而來的，是一起放開的手。

就如來時一般，他消失得也格外突然。

聞歌站在石階下，驟然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只是……一無所獲。

他瞬間消失在了人群里，在這沒有亮，連視都有些困難的地方，本遍尋不到。

聞歌收回手，指尖是他外套上被海風吹得涼的溫度，沒有一暖意。

皺了皺眉頭，又循著那個方向看了眼，抬手狠狠地了一下，這才裹著自己寬大的外套，邁上石階。

要早點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心事重重地回到酒店，聞歌才發現房卡并不在的上，出門的時候，順手遞給了溫遠。

現在找不到他的人……就連手機，因為沒電，被放在房間里充電。

轉想下樓找前臺的服務員幫忙開下門，可一想到酒店大廳那或坐或站滿了的們，頓時又歇了心思。

在門口站了一會，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傻，便挨著房門坐了下來。

厚實又的地毯，走廊里溫度適宜的暖氣，讓被海風吹得有些作痛的腦袋一陣陣暈眩。

歪頭靠在門框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溫遠提前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盤膝坐在門口，偏著頭，額角抵著門框睡了的樣子。

他眉頭一皺，快步走過去，在面前蹲下。

聞歌整張臉都已經進了外套里，只出閉著的眼睛，以及需要呼吸的鼻子。

呼吸間，那溫熱的鼻息，溫溫的，有些燙人，又格外。

溫遠探手了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這才輕扶住的肩膀，一手刷卡開門。

突然失去依靠，聞歌警覺地睜開眼看了看，還有些朦朧的視線里只看到了他正滾著的結。

眨了眨眼，在意識到對方是個男人時，猛地抬起頭來。

額頭撞上他的下，那痛，頓時讓清醒了不。

溫遠吃痛地皺了下眉，先抬手給了額角：“撞疼了？”

聞歌“唔”了一聲，還有些困倦糾纏著，讓眼皮都有些抬不起來：“好困……想睡覺。”

“睡你的。”

他輕聲安著，一手扣住的肩膀，一手攬住的腰，微一用力，就把半攬進了懷里。

溫遠虛托住的，下，是的發，磨蹭間，微微的麻。

他忍不住勾了勾角，反關上門，橫抱起，把放到了床上：“等會給你手，再臉，別睡太沉。”

那“沙沙”的聲音得低低的，那音質沉重間帶著優雅的古韻，聽在聞歌的耳里，就像是一首催眠曲。

懶懶的“嗯”了一聲，半睜著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確認他是不是溫遠，那目清亮，猶帶了幾分火焰般的熾熱：“小叔，剛才有人親我……”那個人，是不是你？

的聲音輕輕的，說到最后，已經模糊得只是咕噥聲了。

溫遠沒聽清，俯下湊近，的尾音已經含糊得只剩下一個音節。

那的微微抿著，因為缺水，微有些干燥。

那，卻是最的，艷滴。

溫遠維持這樣的姿勢看了良久，那手指落在的耳廓上，輕輕地勾起散落的頭發繞至耳后。

開口時，那低沉的聲音清晰又溫，帶了幾分化不盡的纏綿，輕輕地：“是我。”

……

聞歌睡到半夜的時候，口干舌燥地醒來。

朦朧地睜開眼睛時，才發現床頭亮著燈，整個房間被這盞壁燈映襯的溫暖又寧靜。

一時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

躺著發了一會呆，一扭頭，就看見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睡得格外別扭又不舒服的溫遠。

他的眉眼在燈下被鍍上了一層暖，褪去了平時不茍言笑時看上去的冷清，此刻卸下所有的防備，他的五得毫無攻擊。

經過時的沉淀，他舉手投足間都是男人的魅力。

如今，整個人散在燈之下，便如剝去了所有的環，他只是一個“溫遠”的平凡男人。

清俊，也溫暖。

枕在床頭，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下來。

就著橘黃的燈看著他，目描繪著他眉眼的廓，那些線條和記憶中的人相重合，一如時被打散，重新組了一條恰逢花開的歸途。

———

聞歌隔天再醒來時，溫遠并不在房間里。

先去浴室里洗了個熱水澡，除了昨晚被他用溫水過的雙手和臉之外，渾都有些不舒服。

剛洗完澡出來，便有客房服務來送早餐——一碗皮蛋瘦粥，一個八分的荷包蛋，一碟小咸菜，小蘿卜丁，一個完整的咸鴨蛋以及三個小饅頭。

沒看見早餐時，聞歌還沒有多大的覺，這香噴噴又格外盛的早餐往面前一放，頓時便有些腸轆轆起來。

見是一人份的，也沒客氣，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等飽餐一頓，還來不及消消食，秦暖的經紀人米雅就跑過來，帶去采訪唐澤宸。

在雙方都非常配合的前提下，半個小時，聞歌就完了采訪。

握著錄音筆，拿著一手稿件被秦暖親自送了出來。

最近通告比較多，這里的結束后，中午就要趕往B市拍攝電影。

近幾年，的重心已經轉向了大熒屏，制作的都是良又品質的大電影。

按照自己的話來說，便是拍攝周期短，時間自由度比較高。

畢竟，作為唐太太，實在沒必要再為了一個角爭得頭破流。

這樣的條件，直接導致挑劇本的高要求，一年出來兩三部電影，部部座，現下演員中絕對的票房擔當。

公事辦完，聞歌就沒有在S市停留太久，溫遠在S市還要理些工作，便提前回了A市，撰稿，編輯。

稿修改了幾遍后，又聯系了唐澤宸親自過目了一遍，這才刊登上報紙。

等忙完了這一陣，年關的腳步也在漸漸地近。

A市的寒冬緩慢又猛烈，幾天連續的降溫后，就連大雪，也蹁躚而至。

那洋洋灑灑的雪花落在地面上，很快就堆起了薄薄的一層積雪，僅一個下午而已，A市就被白雪染了白的世界。

地面上，屋檐上，目所及，皆是蒼茫的一片銀白。

聞歌加班出來時，下意識地看了眼對街的樹下。

那大樹已經在秋天的時候落了所有的葉子，此刻樹枝禿禿的，枝椏上堆著厚厚一層白雪，在風中輕。

而樹下，是久違了的黑轎車。

聞歌穿過馬路，繞過車頭，彎腰坐進副駕。

剛坐穩，扣上了安全帶，溫遠就遞過來一個保溫盒，隔著盒還能到里面的暖意。

輕嗅了一下，問道：“里面是什麼？”

“湯。”

溫遠發車子，邊偏頭看了一眼：“辛姨讓我帶給你補。”

他的聲音依舊是低沉的，但音質終于不再是那種啞的沙礫，清清潤潤的，像是山澗的溪流，清亮又徹。

每年冬，辛姨都會給熬上土的湯，給暖子。

因為聞歌自質差，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就連生理期都過得格外痛苦。

剛開始的時候，辛姨就會在湯里加上紅棗枸杞，漸漸的，就把偏寒的質給調養好了。

但這四年在國，別說辛姨的湯了，就連自己都沒燉過幾次。

心下一暖，擰開盒蓋。

剛出一隙，就嗅到湯濃郁的香味，清甜又香醇。

正好經過一個路口，遇上了紅燈。

低頭抿了一口，便聽他低沉的聲音問起：“明天來家里吃飯嗎？

景梵，安然，時遷和傅衍都在……”他只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車窗上，看著的眼神溫里還帶著幾分期待。

聞歌的好心頓時凝結，低眉斂目地看著漾著圈圈漣漪的橙黃湯，那人的香味仿佛在鼻尖都漸漸淡去了。

過冉冉升起的白霧看向前方……紅燈閃爍跳躍著，綠燈隨之亮起。

車后響起一連串的鳴笛聲，淡聲提醒：“綠燈了。”

溫遠沒作聲，只松開了腳剎，沿著這條寬闊的柏油路前行。

車外是冰雪的世界，雪花紛揚，似被誰抖落的鵝，洋洋灑灑地飄著。

車燈的燈明滅著，那芒明亮，折著雪花，更顯得閃爍。

車安靜又溫暖，沉悶得幾凝結。

聞歌低頭，又喝了幾口湯，看著似乎要融進空氣里的夜，這才輕聲說道：“那里有我不想見的人。”

“他不在。”

“那我是以什麼樣的份回去？”

輕笑了一聲，笑盈盈地看著他。

上還染著潤澤的水，可那笑容卻帶了幾分較真，認真得有些固執。

果不其然地看見他皺眉，聞歌移開眼，了，只覺得那剛才還清甜的湯，一下子出了幾分苦味。

“選擇權不在我這里。”

半晌，溫遠才這麼回答：“你可以以你想要的份，回來。”

聞歌的眼睫了，依舊維持著淡然無波的表，靠著椅背小口小口地抿著湯。

直到那冰涼的胃被熨帖得暖和起來了，這才蓋上蓋子，準備等會拎回家下餛飩吃。

一路安靜地到了樓下。

聞歌推開車門下車：“謝謝小叔，我先上去了。”

那驟然又疏離的聲音聽得溫遠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在有最好的措施挽救前，他已經推開車門，跟著下了車：“我送你上去。”

話落，沒等拒絕，從的手里拿走了的手提包以及餛飩，率先走到電梯前按下樓層鍵。

聞歌跟在他后進了電梯，看著他明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的架勢，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以前總想著他能夠回頭，可現在他回頭了，卻害怕了。

那承載了全部的，曾經求而不得，如今……手可及時，卻害怕出手時要邁出的那一步——臨架在萬丈深淵之上的浮木。

……

安靜的電梯里，就連呼吸聲都是輕淺可聞的。

兩個人各自占據著電梯的一角，看著樓層鍵不斷跳躍，直到“叮”的一聲，它終于到達。

聞歌轉頭看了眼就站在自己邊幾步遠的溫遠，突然就有些不想邁出去。

比起現在暴風雨前的寧靜，總覺得一旦離開電梯，接下來發生的，將不再的掌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