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聞歌被他這反問問得一噎，半天沒想到要用什麼話來反擊，狠狠地嚼了兩下方便面，惱怒：“誰說我有答案了，有答案我還問你啊？”

楊喬也不惱，和認識的久了就知道，聞歌就是只紙老虎，一準破功，本沒必要和認真。

他這種似笑非笑，一臉“你說呢？”

的表看得聞歌胃疼，正要虛張下聲勢，剛起范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手機放在電腦旁，除了來電鈴聲那電磁波干擾下，還使電腦發出了輕微的雜音。

聞歌扭頭看了眼，手剛出去，就被楊喬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截了過去。

楊喬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聞歌立刻劈手搶了過來：“你過分了啊。”

楊喬聳了聳肩，毫不在意，目的已經達到了嘛……

聞歌瞪了一臉氣還笑得格外不懷好意的楊喬一眼，繞出柜臺去休息室接電話。

溫遠從聽見楊喬的聲音開始那眉頭就沒松開過，聽見的聲音，抑了一下，吐納了幾次呼吸，這才勉強維持著心平氣和，問：“我聽說你把工作辭了？”

聞歌“嗯”了一聲：“不想當記者了。”

溫遠沒應聲，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是不是覺得我三分鐘熱度的？

我也這麼覺得。”

聞歌撥弄了下垂掛在床邊的那串風鈴，吊墜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過手機傳給溫遠，他站起，站在窗口俯視著腳下的A市。

白茫茫的一片，到都是冰雪。

像是消融了所有的生命，一切都被凍結了一般。

整個天地孤寂空得只有自己的聲音，那孤獨，如影隨形。

“那……什麼時候回來？

我去接你。”

他問。

語氣里那幾分小心翼翼，連自己都未發現。

聞歌卻聽得一清二楚。

原先還有些混的思緒似乎被一雙無形的手牽引著理好了方向，一瞬間，再沒有過的清明。

聞歌頓了頓，扭頭看著窗外那行人稀的街道，聽著遠傳來的汽車的喇叭聲，想了想，頗有些調皮地反問：“小叔，如果我不回去了呢？”

那端是很清晰的一聲突然加重的呼吸聲，隨即又安靜下去。

就在聞歌轉口想再說些什麼，電話那端的溫遠匆匆忙忙丟下一句“等著我”，便掛斷了電話。

聞歌眉頭一蹙，看了一眼顯示通話已結束的手機屏幕，嘀咕了一聲：“什麼啊……”

……

老爺子這兩天在金寺吃齋念佛，加上大雪封山，鮮有人這個時候再上山來金寺，是以，過得格外清心寡。

吃過晚飯，又和金寺的主持下了幾盤棋，剛回到客堂，房門就響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是小沙彌，打開門看見是溫遠時，角剛揚起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溫老爺子站在門口，看著不茍言笑面無表的溫遠，那最后一點笑意也沉了下去，退開一步，轉坐回了木椅。

溫遠在門口站了片刻，這才推開門，抬步走進去。

金寺的客房寬敞又舒適，妝點致，這幾年來，老爺子格外喜歡來這里留宿。

老爺子轉頭看了他一眼，斟了兩杯茶，等他在自己的左手邊坐下，這才把茶杯推到了他的面前，幽聲問道：“這麼晚了還上山找我，出什麼事了？”

“是有些話，要跟您說。”

溫遠微微頷首，那繃起的下，以及眉眼之間的凝重。

讓老爺子只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所來為誰。

他垂下眉眼，蒼老的面容是掩不住的疲憊：“沒什麼好說的，我依然，還是反對你們。”

這四年來，溫遠從未放棄過改變他的主意。

以前他擺出這副拒絕流的姿態，溫遠都不會再多一句，可現在不行。

“我明天打算去見見的父母，過年應該不回來了。”

溫遠凝視著老爺子，見他倏然皺起眉頭，那在杯口的手指忽然收，頓了頓，才繼續補充道：“四年前，你說是自己選擇了出國，關心則，讓我和聞歌分開四年可以彼此冷靜下，再決定。

那時候，我還很尊敬你……”

可是當老爺子拿著讓他游移不定的肋來設計他時，這四年，他差點失去。

從意識到是老爺子故意走聞歌開始，那些敬意早已經隨之灰飛煙滅。

“我們，決定在一起了。”

老爺子的瞳孔猛然一，倏然抬眼看向他，開口時，那蒼老的聲音里難掩失：“你就真的不愿意聽我的？”

“怕什麼？”

溫遠角一勾，出個諷刺之極的笑容來：“給溫家抹黑？

還是別的原因？

您知道我在這段里是顧忌的，但是您不知道，我顧忌的只是而已，別無其他。”

他的言下之意，溫老爺子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在警告他，和聞歌在一起是勢在必得的事，現在來知會一聲告訴你，希你到時候別出什麼幺蛾子來阻攔了，在他那里，沒用。

呵。

老爺子看著他得筆直的背脊，突然發出一聲輕笑：“你埋怨我讓你們兩個走到這一步，但如果沒有我的阻攔，誰也說不清楚現在的事。

你們之間的不合適，沒人比你們更清楚。

如果你真的十拿九穩，那沒必要，這麼狼狽匆忙地跑上山來找我，只為了讓我知道這些無聊的廢話。”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那眉宇間釋放的氣場，是沉淀了一輩子的肅殺：“我依舊還是那句話，我不同意。

不過我的確拿你沒辦法，你們怎麼樣怎麼樣，但人，我不會接。”

溫遠的腳步一頓，他久久站立在那里，燈落在他的背上，芒暗淡又孤寂：“對你，一向是真心以待。

只是你不要，收回去之后，再也不會給你。”

話落，溫遠再沒有多停留，他邁步離開了房間。

那腳步聲落在木質地板上，無端被放大了一些，沉沉的，一聲聲如鼓擂，落在了老爺子的心上。

他看著緩緩被關上的房門，只覺得口一陣無法紓解的沉悶。

溫遠在客堂的院子里站了片刻。

還在下著雪，院子里那一樹的臘梅，在燈下泛著紅艷艷的澤。

梅香混著清新的空氣，讓人神一醒。

他在樹下站了片刻，突然手扼住了枝頭上那朵梅花，攆下。

那花朵綻放在他的掌心里，清冷又孤傲。

他看了片刻，松開手，花瓣從指尖碾一瓣瓣的，隨著輕盈的雪花飄落在雪地里，悄無聲息。

院子里的燭燈被風吹得燭影搖曳，溫遠垂眸看了一眼，邁著大步快速離開。

等夜再深點，那被雪覆蓋的山路，就真的寸步難行了。

———

徐麗青和的先生約好了一起去看畫展，吃過晚飯之后便沒在店里，就連關門的事都直接托給了聞歌。

楊喬來N市住的是酒店，到八點街上快沒人的時候就回酒店了。

聞歌在店里守到九點，對了帳，等員工都下班走了，又坐下來算賬——快過年了，工資要發，紅包要發，年貨要置辦。

得提前算出這筆賬來。

這一坐直坐到了晚上的十點半，這才把今年的賬都理清了，還把明天要發的工資都分好，準備明天吃過午飯去銀行匯款發錢。

還有紅包……是不是要給“時間”留一份大的見面禮？

隨安然的預產期就在年初，這個小寶寶大名沒一個，小名倒是想好了，隨了溫景梵的“時遇”，時間。

聞歌掩打了個哈欠，拿上鑰匙，這才準備關門。

最近天氣冷，又是大雪天，冷風肆，溫度驟降，一到晚上就人跡罕至。

現在十點半……這大馬路上除了那昏黃的路燈之外，安靜得已經看不見一個人了。

聞歌關好門，聽見有汽車引擎聲近，也沒留意。

落了鎖后，又拉了拉防盜門，確認關好了，正要離開。

這才剛轉，迎面就被一個人擁進了懷里。

到嗓子眼的尖就要破口而出時，溫遠的手恰好地抵在了的上，他低下頭來，那溫熱的落下來，吻在的眼睛上。

似乎是見到便松了一口氣，他微彎了角，連語氣都帶了幾分輕快的笑意：“小歌兒，是我。”

那一聲“小歌兒”，聲音婉轉低沉，聽得聞歌耳子一，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只直愣愣地看著他。

那一句“等著我”還在的耳邊回響。

聞歌不是沒想過他會趕來N市，但沒想到居然晚上就來了。

有些僵滯有些遲鈍地出手了他的臉：“你怎麼……來了？”

“怕你把我弄丟了。”

他傾抱住，落在背上的手往自己的懷里了，抱得格外的：“所以不想等了，直接來找你。”

那滾燙的鼻息在的耳廓邊，微微的麻。

聞歌覺到自己的耳朵正不控制的發紅發燙，有些不太自在地偏了偏頭，剛一，就被他抱得更，幾乎要按得融進他的里。

那雙臂，力量大得再無力掙。

“讓我抱一抱。”

他低了聲音，那聲音沙啞又低沉，落在的耳里，讓瞬間彈不得。

“為什麼不回去了？”

他低低的聲音在“撲簌”的雪聲中顯得有些空曠縹緲，明明就在的耳邊，卻模糊得有些遙遠。

聞歌垂在側的手遲疑了一下，緩緩地換上去，回抱著他，還未開口解釋，又聽他委屈了聲音問道：“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聞歌凝著對面路燈燈的目閃了閃，了他松的大外套，輕聲試探著：“如果我不回去了……你要怎麼樣？”

溫遠沒聽出語氣里暗含的緒，只考慮了一瞬，便毫不遲疑地回答：“那我過來這里。”

反正他是不會放手的。

話落，他才約意識到什麼，昏沉了一晚的頭腦終于有了幾分清醒。

他微微松開，看著的目悠遠寧靜，像是這寂靜的雪夜，清中得深遠。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