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半躺在牀上,臉蠟黃,額際繫著一杏黃的綢帶,更顯得他的孱弱。
“阿兒幹山那邊已經有不瓦爾喀人和虎爾哈部的人了,這一路上只怕都有無數人在窺伺著我們,大周那邊開出了鉅額懸紅,呵呵,沒想到我努爾哈赤居然值十萬銀子,我是不是該自縛主登門?”
簡單說了這麼幾句,努爾哈赤臉都變得有些紅,息也有些急促起來。
帳衆人盡皆沉默不語。
大周這一招很毒,二十兩銀子對任何一個東海真人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而且如果僥倖斬殺軍,還能有翻倍甚至翻幾倍的機會,誰能忍得住?
這一路行去,盡皆是東海真最悉的地形,稍微落單可能就會遭遇毒手,甚至一小隊人馬都可能遭到對方的襲擊。
據說不僅僅是東海真,甚至連草原上一些部落得到消息之後,都開始蜂擁而至,從西面草原上不遠千里往這邊跑,就是希萬一能夠拿住窮途末路的努爾哈赤,或者拿不住努爾哈赤,抓獲如費英東或者努爾哈赤的其他兒子,那也是收穫頗。
甚至在外邊還傳得沸沸揚揚說拿下阿亥可得賞銀二萬,因爲小馮總督看上了阿亥,所以價格翻倍了,而阿亥替努爾哈赤生的三個兒子每一個都價值五千到一萬,這又是兩萬兩,也就是說阿亥算得上是建州真中僅次於努爾哈赤的高價值人頭了。
草原上一些小部落,雖然他們名義上是屬於喀爾喀或者科爾沁亦或是察哈爾,但實際上他們到約束力很弱,在沒法生活下去的時候,他們就搖一變爲馬匪馬賊,誰都敢搶,誰都敢殺,現在大周開出了這樣好的條件,而目標又是陷絕境的建州真,這些人當然就不肯放過了。
見衆人都不說話,努爾哈赤一陣天旋地轉,著氣咬著牙問道:“褚英來了?還有誰?”
帳中又是一陣窒息般的抑,沒有人敢說話。
努爾哈赤目終於投向一直低垂著頭的何和禮:“何和禮,你也要瞞著我麼?”
“大汗,除了褚英,還有阿敏和札薩克圖。”何和禮不了努爾哈赤目視,吶吶道。
一些還不知道況的人目都向了何和禮,阿敏和札薩克圖?舒爾哈齊的兒子?他們也回來了?!
他們回來做什麼?
目的不問可知,這是跟著褚英回來的。
努爾哈赤咬著牙關,但是全卻已經沒有了氣力,連說話都格外吃力。
旁邊皇太極忙著將努爾哈赤扶起來,對著何和禮怒目而視,顯然何和禮並沒有將這些況告知他。
何和禮面帶苦,告知皇太極又如何?知曉了又如何?
大汗現在狀況這般模樣,褚英、代善和莽古爾泰被俘,現在卻只有褚英回來了,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安費揚古、費英東都默不作聲,裝作不知道,扈爾漢那般烈的角,現在不也一樣低頭不語。
“好,好,褚英,這個逆子,還有舒爾哈齊的兩個餘孽,現在居然都敢大模大樣回來了?何和禮,爲何不將他們斬首示衆?”努爾哈赤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臉更是一陣赤紅,虛汗長淌。
斬殺?能行麼?安費揚古和費英東以及扈爾漢他們都是不置可否,顯然不同意如此,而且現在自己還沒有允許褚英和阿敏以及札薩克圖進來,就是怕出現不可預測之事,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建州真這兩萬多人何去何從未來命運的事,而不是一時意氣用事的時候。
“何和禮,大汗問你,爲什麼還不把這幾個叛逆拿下斬首?”皇太極怒目圓睜,問道。
“大汗,褚英他們尚未進營,還在大營外。”何和禮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就是怕褚英進來,若是大汗執意要斬殺褚英,只怕就要立即引起建州部的分裂了,費英東和安費揚古以及扈爾漢選哪一邊?自己呢?
自己是褚英的大舅子,可大汗對自己恩重如山,褚英又是大汗嫡長子,這怎麼算,怎麼辦?
“哦?”努爾哈赤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下,角浮起一抹冷笑,“他不敢進來?”
“不是,是我沒有同意他進來。大汗欠佳,我不想讓他進來。”何和禮平靜地回答道:“他們幾個也是這個意思。”
努爾哈赤已經沒有那麼多力來考慮太多了,安費揚古和費英東他們打的什麼心思,他略微能想得到,但問題是褚英來這是要斷建州真的的,他們不明白。
“不讓他進來?”努爾哈赤死死地盯著何和禮,稍微讓自己息勻淨一些,這才幽幽地問道:“你怎麼想的?”
見何和禮沒有回答自己,努爾哈赤目一轉,掠過費英東、安費揚古以及扈爾漢的臉上,繼續問道:“你們怎麼想的?”
寂靜無聲,抑得人不過氣來,屋裡似乎落下一針都能聽得見。
還沒等到有人做聲,外邊已經傳來一陣雜的嚷聲,努爾哈赤覺得自己眼前有些恍惚,他竭力要穩住神勁兒,抿著脣哆哆嗦嗦地擡起手指:“外邊怎麼一回事?”
何和禮他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阿拜早已經和湯古代衝了出去,但是很快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把我攔在外邊,不讓我見大汗是要行不軌之事麼?”
大帳幾人都是面難看,卻又不好說什麼。
努爾哈赤也聽出了是誰的聲音,面微微紅,想要說什麼,但念及自己現在的狀態,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讓進來吧,我還沒死。”
一個英武昂揚的高挑子手中抱著一個嬰孩,另外一隻手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孩另一隻手牽著一個三四歲的走了進來。
鵝蛋臉,修眉鬢,瞳如深潭,鼻樑高,脣似火,墨染青梳了一個優的宮廷式雙環高髻,一華麗的真袍服把優的段勾勒得活生香。
“見過大汗。”子進來,盈盈一禮,然後就直接走到了大汗畔,取代了一臉不忿的皇太極。
“阿亥,你來做什麼?”努爾哈赤目幽涼,淡淡地道。
“大汗,這等決定我們建州一族命運之事,臣妾如何能不來?阿濟格、多爾袞,還有多鐸也是您的兒子,他們雖然還年,但我作爲他們的母親,也該有資格來聽一聽,聽說那褚英已經在大營外了,還有舒爾哈齊的兒子們也來了,他們是想幹什麼?”
阿亥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和野心,當聽到外界傳言大周那位小馮總督懸紅二萬兩要抓獲自己時,甚至還有幾分得意,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幾個兒子也一樣納了死活不論的懸賞嚇住了。
還有一些傳言說只要建州真主歸降,大周可能重新設立建州左衛和建州右衛,按照原來李樑時代的模式,建州真一樣可以在原來的地盤上生活,建州左衛和建州右衛的指揮使一樣可以由佟(新覺樂)家族繼承,世襲罔替,替大周永鎮東疆。
據說舒爾哈齊的兒子們就在爭奪建州右衛指揮使的位置,而建州左衛指揮使的位置花落誰家,也就是大汗兒子們所關注的焦點了。
這些在建州軍部的傳言自然沒有人敢讓努爾哈赤聽見,事實上何和禮他們也早就聽到了,這建州軍部一樣有褚英的人,也有舒爾哈齊原來的部屬,現在大樹雖然未倒,但是猢猻們卻都已經慌了,要各尋出路了。
雖然只是傳言,但卻也有幾分可信,像原來舒爾哈齊就曾經得過大周建州右衛指揮使的銜,只不過舒爾哈齊後來被大汗給殺了,建州右衛也就煙消雲散,可現在時移世易,形勢倒轉,大周對遼東的統治已經毋庸置疑了,設立建州左右衛也就爲可能了。
努爾哈赤也有些不太明白阿亥這個時候跳出來想幹什麼,聽的口氣又不像是要做個什麼,可現在來出這個頭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能帶著一干人打出一條路來?荒唐。
努爾哈赤還有些不明白自己的部下們心氣早已經消散了,對於前有翻臉的東海真,後有大周追兵,旁邊還有不斷涌出來想要咬一口得賞銀的蒙古和海西真,沒有人還有信心能逃出生天,包括何和禮在的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該怎麼面的存活下來。
阿亥的突然進來,讓大帳的氣氛稍稍有一鬆,尤其是問及到了褚英和阿敏以及扎薩克圖的到來目的何在,也終於讓努爾哈赤意識到了一些什麼,尤其是在所有人一樣保持這異樣的沉默時。
一陣心悸之後,努爾哈赤覺得自己虛汗已經把打溼了,雖然外邊冰天雪地,但是大帳的火盆熊熊,讓他格外憋悶又難,想要說話,又覺得心氣虛浮,就像接不上氣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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