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大殿。

招凝說得平淡。

“并非什麼，是我之前得了一枚星靈果，有大道無常之意，服下后需以法催，才可發揮功效。我服食之時只是尋個機會，并未想過法，卻不想差錯，我所學道，就是此法。無意施展之后，自行牽扯結嬰契機，神魂化嬰，歲月倒流，過程漫長了些。”

這過程不僅是漫長，而且艱難。

每一次用法力都會加速倒退，每一次閉眼沉神或沉睡就會歲月倒流，每每都是猝不及防，每每都是茫然無措。

直至完全到了凡人階段，一切關于修仙的認知全部都被抹去，沒有法力時倒退便不再加速，每一次沉眠都會倒流一天，前一天知曉的一切都會忘記，每一天都要以倒流回的那天記憶來重新認知周遭環境。

這個階段甚至比修仙百年千年還要漫長。

如果不做好準備，如果沒有絕對安全的環境和絕對信任的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危險，任何可能都會破壞結嬰，且破壞既死亡。

“竟然有這麼神奇的法。”石越澤驚訝，其他眾人更是愕然。

“那你豈不是一點都沒有察覺？這……這我都不知道該說是奇遇還是劫難，當真是差錯，差錯啊。”

招凝默然，事實上也并沒有察覺，打敗宮瑎之后，其實冥冥就有這種回溯法則在迫著，但出了玉景玨的事，即使知道自己心中沒有那般在意，可是還是不自主的想，是不是因為玉景玨的遭遇而產生了無法言說的“迫”。

回到清霄宗又沉浸在藏書樓之中，一直都未沉神，直至……直至在藏書樓找不到答案后，去那枚扳指中尋找答案。

而找到了答案。

星靈神樹是中州古樹，承載著古中州浩瀚法則之力，每一刻果實都會凝結當年的一條大道，三千大道，三千果實。

若是大道契合便能打開果實中所孕育的大道之意，所謂契合，便是功法與星靈果所含大道的契合，而顯然太虛六道靈源傳契合其中的一種道意，名為無常。

萬無常，萬事無常，萬法無常。

于是在太和無常道法的施展下，無常道意灌輸于神魂之上，結嬰水到渠。

但這一切好似太過巧合了……

像是被推著走向這條路……

當時之時，招凝呆坐藏書樓，清醒的難過著。

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

沒有再多說，眾人便也不好多問，幾人便又說回了石磊之事。

石越澤道，“這石磊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說是你們清霄宗天資不錯的弟子，百年時間就已經金丹中期了，怎麼會惹上火云宗。”

“這我們也苦惱著。”洪杰說道，“現在的問題是，這石磊回來了，卻好像突然消失了。”

“怎麼說？”

“剛才弟子回稟的消息，說他的份令牌出現在外門，但是人搜遍了外門，甚至用魂燈去鎖定都沒有找到位置。”

“要麼就是回來了但卻故意扔下份令牌便走了，要麼就是有人用份令牌故意吸引紅云老鬼的注意力……”紀岫推測道。

但洪杰卻說，“這兩種可能并不大，不說石磊的品是經過考驗的，就說這份令牌的特殊，也無須直接引到宗門中來。”

“所以，我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最可能的。”紀岫沉聲道，“他在宗門中被什麼人給帶走了，甚至是擄走了。”

石越澤“哦”了一聲，“這好辦。”

說著一道靈打出，法決一轉，卻見繞著份令牌轉了一圈，其上的氣息便被勾連而出，接著有些影閃過，轉瞬即逝，但也足夠讓眾人看到真相了。

石磊的卻是被“擄”走的，那是一個修，五明而濃艷。

兩人在爭執之中，石磊被修氣急之下暗使手段，最后被帶走了，而石磊的份令牌正是當時落下的。

“這是誰？”

“不是清霄宗的人。”

“瞧著很是眼生，不像是昆虛的金丹真人。”

“嫣然仙子。”就在這時，招凝忽而點出那修的名字。

眾人一愣，石越澤轉頭看招凝，“難道是掩月尊者的徒兒？”

明面上，嫣然的確是掩月尊者的徒弟。

招凝點頭。

洪杰皺眉，“看來，我們得去炎州拜訪一下落月谷了。”

“落月谷？”招凝疑問，“紫焰宗怎麼了？”

石越澤介紹道，“你不在的這幾十年，炎州發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紫焰宗便是最直觀的，他們兩個勢力直接分割出兩派，一派是紫焰宗，一派便是落月谷。”

“而造這一切的人，招凝可能還認識。”

接到招凝略有疑問的目，他說道，“你可記得當初斗劍大會上遇到的那個項鴻軒嗎？他毀了紫焰宗的祭壇，暴出紫焰宗換金丹的事，最后致使九州無數家族宗門來質問，他們部的分裂便不再可能共存一宗，故而便分宗了。不上品金丹真人因而離開或者死了。”

當年仙死城項鴻軒以死來求紫焰宗滅宗，招凝并沒有應，這項鴻軒倒是真的闖進了紫焰宗。

“現在雖說無聲無息了，但我們覺得他必是藏在了什麼地方。”

“嗯。”招凝沒有多問，抬眼看洪杰，“落月谷我去拜訪。”

眾人沒有多想什麼，招凝是清霄宗元嬰上人，自是比金丹真人去更合適。

“那便勞煩了。”洪杰拱拱手，又說，“此事到底是石磊無緣無故斬殺李澤，還是因何原因，是罰是護，得找到他問清楚才可得真相。”

招凝應了一聲，站起，似是不準備多留，現在就走。

元嬰來回不過眨眼時間，故而他們也沒有在意。

洪杰和紀岫起送。

招凝面前虛空緩緩碎了，形扭曲通道，腳步邁出之前，忽而轉問道，“聽嵐在宗門嗎？”

洪杰兩人顯然沒有想到招凝問的是這個問題，愣了片刻，洪杰道，“并不在。”

而招凝沒在多言徑直走了進去，虛空碎裂恢復。

洪杰忽而頓了頓，“說起來，這聽嵐好像也出去數十年了。好像同宗門報備就是因為去州，難道招凝的意思是跟石磊有關？”

“連我都聽說了，你們家石磊真人和聽嵐真人天生一對，是道啊。”

石越澤調笑著說了一句。

洪杰竟不知石越澤有這種八卦心。

石越澤難得解釋了句，“當初我元嬰大典上，你們宗門來的人可是聊得很歡。”

洪杰赧然，就又聽石越澤問道，“既然招凝回來了，你們宗準備何時為開元嬰大典？”

洪杰早就想好了，“等上人回來，我等請示之后，隨時昭告九州。”

他鄭重說道，但說完卻覺不對，一直沒有聽到紀岫的聲音，一轉頭便見紀岫還在發呆。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紀岫抹著下琢磨著，看著招凝離開的位置。

洪杰一瞬發愣，接著便是茫然，“哪里不對？這不是和以前一樣？清清冷冷，安安靜靜。”

紀岫想了又想，肯定有什麼。

石越澤忽而道，“我也察覺到了。”

兩人目對準他，他斟酌著說道，“好像沒聽到怎麼提老秦。”

洪杰和紀岫一眼對視，紀岫帶著幾分小心地說道，“當年復宗之后招凝回來，聊起時，好像三句不離……”

洪杰咳了一聲，“是我們多慮了吧。今日我們一直在說石磊之事，哪有機會提起首座。”

三人視線一呼喚，也不知道誰附和了一聲，“好像……也對。”

過了片刻，石越澤起，“行了，也別多想，我回去了，回頭招凝元嬰大典記得第一個來通知我。”

洪杰和紀岫拱手禮送。

招凝破碎虛空一步便至炎州，大抵掐算落月谷的位置，再邁一步便出現在落月谷外。

沒有叩宗亦沒有提醒，只是站在門外，很快，便有幾名真人匆匆從谷出來，立于招凝前見禮。

一道聲音飄到招凝耳邊，“招凝，恭賀元嬰。”

聲音輕，是掩月尊者的聲音。

為首的是谷主莫朗，莫朗恭敬相請，“上人，請您隨我來。”

落月谷線黯淡，谷一切景與，同炎州風格有著很大的差距，這里的一切在昏暗中泛著淡淡的華，顯得和而平靜，四周皆是花海，各靈花在微風中形華浪，點點螢蟲在浪中舞，唯的令人沉溺。

山谷最深是一座府，便將怪陸離的溶奇觀，都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再向又豁然開闊，招凝跟著打量了幾眼，似乎有些出神，反而是最前方紗幔圍起的修行之地未能引起注意。

“再看什麼？”紗幔后聲輕聲問著，一揮手讓莫朗離開。

招凝禮，“掩月尊者。”

又道，“慨此府自然，有道。”

“不過偶然尋得。”紗幔中子抬起一指，紗幔掀起，出一張絕容，天地好似都能為之傾倒，比嫣然仙子容貌幾分相似，卻勝之無數。

“坐。”

招凝在斜側坐下。

掩月尊者目在上劃過，角是溫的笑，“初見你，還是嫣然去昆虛貪玩的時候。后來見你，小小的仙子在黑龍手中掙扎就先天造化功德金丹，著實不凡。而今再見，已是元嬰了。時間當真過得快啊。”

招凝也道，“自修行而來百年過去，至今還覺恍惚。”

“不過是百年。”掩月尊者掩笑道，“其后還有千年，萬年，不必執著于當下。”

招凝靜靜看著，并沒有說什麼。

掩月尊者便又換了話題，“我知你為什麼回來。嫣然那個孩子，和我當年一樣，為所困。”

搖了搖頭，“孩子之間的事，我不想摻和，嫣然不是我，石磊也不是……昊。”

“嫣然仙子如今年歲似乎與我差不多。”

“對，這不是什麼。”掩月尊者道，“當年我陷于孽緣之中，讓未足月便夭折，后來費勁心力以法送如回，尋了三千年才找回轉世。”

卻是不知道轉了多世了，才喚醒脈，故而對外只以師徒相稱。

失而復得，掩月尊者心疼至極，自是萬事縱著，唯有一事不讓參與，便是……昊之事。

“那年招凝在昆虛幸遇嫣然仙子贈極品避火符，才避開昊傳承之人的手下暗算。”招凝又一禮，“招凝一直記在心上，激不已。”

掩月尊者輕笑，“不用多掛心。這孩子不過是想破壞那人傳承者的伎倆。我曾經和說過我與那人的過去，這孩子一直對那人忿忿著，當年一聽到有類似那人的人出現，便趁著我天宮值守之時，跟著宗門代表去了昆虛。這般一鬧，不知道強扯了多因果在上，好在一切隨著那人和他傳承者的灰飛煙滅而消散了。”

語氣很溫，不愿提起昊之名，但對昊已經完全掀不起什麼緒波了，也不知當年又是何般心死。

許是提起昊與昆虛，又搖搖頭，“都是罪孽啊。”

招凝便問，“他是九洲之人？”

“是。”掩月尊者道，“他想從時墟回到九洲，不僅失敗了，還失了本心，與天魔為伍，變心臟為魔種。”

當年清霄宗凌霄上人哀嘆，昆虛放任他肆意胡來，初聽不甚明晰，而今卻是明了，昆虛期待著他能不能從時墟打開一條通往九州的通道，卻不想卻打開了一場不該有的劫難。

“去九洲何其之難。”

掩月尊者慨著。

忽而傾，手掌輕按在招凝手背上，“招凝，你是例外的，你得天道接引，證就元神便可直天道所在的九洲，是整個九州的例外。”

連掩月尊者眼里都是期待，“不著急，不過是千年時間。”

從元嬰初期到元嬰大圓滿，再從元嬰大圓滿步化神，千年時間是理想，更多的是壽元耗盡化神無的悲哀。

“時墟之期就要到了，千年時間似乎太遙遠了。”

“原來你已經知道時墟之期了。”掩月尊者訝異，“不過你不用掛心，這五千年，天宮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只安心修行，證就元神便好。”

言下之意，沒有其他去九洲的方法，但凡可以，他們也不會困于九州，困于元神第一劫，而滿心期待著招凝這此間唯一的例外。

招凝垂眸。

許久未說話，便起道，“不知石磊在何，他與嫣然仙子之間的恩怨，我等雖不參與，但他似在州闖了不小的事，惹得火云宗紅云老鬼親自上清霄宗討伐，這個中緣由還是得了解清楚的。”

掩月尊者恍然，“他們在幽風澗，你讓莫朗直接帶你去吧。這兩人……哎……”

招凝拱手告辭，剛走出紗幔范圍，卻聽掩月尊者又提醒道，“最近州氣運怪異，怕是有暗流匿，且多注意。”

轉，見掩月尊者神鄭重，頷首應了。

紗幔放下，瞬出了府。

莫朗已經在外等著了，“沈上人，我引你去幽風澗。”

幽風澗在落月谷西南，山澗于幽暗深綠之中，清脆叮咚的泉水和著幽幽風聲，讓人一瞬心靜而心寬。

泉水一巖上，石磊盤膝打坐，但卻沒有引起毫天地靈氣，他的修為于古怪的錮狀態，但他依舊維持著修煉姿勢。

“你別嘗試了，這是我娘親于我的法，乃幽月封靈之，一旦施展修為皆無，與凡人無異。”

嫣然仙子用荷葉捧著靈果而來，站在巖石下方，遞向石磊，“喏，填填肚子。”

石磊理都未理，眼睛都不曾睜開，嫣然目中流出些許難過。

但是卻依舊倔強地遞著，“你重傷，越是修煉越是傷得深重，只有封了你的修為，才能讓你借助幽風，靜心潛神，慢慢恢復，我難不還會害你！”

嫣然撇過臉，“還是，你以為我故意錮你修為，不讓你去找聽嵐！”

石磊倏然睜開眼，“聽嵐此刻生死不明，我卻不能去尋，還要在這里做凡人，你讓我如何靜心，如何潛神！”

嫣然瞬間就惱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聽嵐，聽嵐，你就知道聽嵐，我為你好，你卻罵我！”

氣急直接扔了手中之，靈果撲通撲通砸水中，轉抹淚跑了。

石磊更是有忿，偏首不理。

莫朗不是第一次見這兩人吵架，嘆了一聲，“沈上人，你看這……”

他話音未落，便被石磊察覺了。

石磊抬眸，一眼看到招凝，很是欣喜，從巖石上躍下，拱手作揖，“沈師……師叔，您都就元嬰了，恭賀長生久視。”

招凝無甚含義的應了一聲。

微微抬手，一點靈打石磊，石磊一驚，繃，但轉而又放松下來。

招凝收回手，他張詢問，“沈師叔，我的傷可有別的辦法？”

“金丹岌岌可危，碎未碎，一旦解除錮，一靈力，金丹都會立即碎了。”

石磊一，向后退了一步。

卻聽招凝又道，“但，你若是金丹碎了，卻有另外的方法救治，且更快些，只是碎金丹本便有生死之危。”

石磊僵著，半晌不知該如何選擇。

招凝并未等他考慮。

“紅云老鬼，今日大鬧清霄宗，若非極劍宗石宗主阻攔，宗之人皆有生死之危，你，可知。”

石磊驀然睜開眼，驚愕至極，“他怎會……怎會……”追到宗門，又波及宗門！

接著他咚的一聲跪下，“這本該是我們個人恩怨，這紅云老鬼，欺人太甚！是我之過，連累宗門。”

招凝背看涓涓流水，知幽幽風意攜著神異的力量。

“你乃清霄宗弟子，清霄宗庇佑，也承清霄宗份。你便知需告訴我，為何殺李澤便可，是非功過自有評說。”

石磊應聲，“那李澤殘至極，不僅要欺辱聽嵐，還要將獻祭神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