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在紅樹小院外枯坐了七日。

第七日, 招凝聽到了來自天宮的傳喚。

大殿上，浩初尊者立在上首，去九幽的眾人站在下方, 再加上江堯。

招凝進天宮，所有人都回頭看招凝，他們神中都帶著復雜的緒。

直至有人從大殿側門沖進來。

“沈上人！沈上人！”

是聽嵐的聲音，現在一凡軀，但氣大好，激的從數十級高階上跑下來，險些摔倒，卻也不在意了。

“能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沖到招凝面前，形還在沖勁中搖晃, 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招凝知況，沒有生命之憂，更無病痛之擾。

“你沒事就很好了。”

“多虧了沈上人。”許是變了凡人, 連眼淚都忍不住，轉而抹著淚直接跪在了地上，“是沈上人給了我這條命。聽嵐，此生都無以為報, 任憑沈上人吩咐。”

招凝平靜地扶起, “不用激，你救我, 我救你，很正常的。”

即使招凝這般解釋, 聽嵐眼中的激依舊沒有散過。

招凝拍拍, “好好修行, 早日回家。”

“好！”

聽嵐重重點頭。

招凝轉眸看眾人，目最后落在浩初尊者上，“不知尊者喚招凝來，是為何事。”

“哎，招凝啊，我同這些人說不清楚。”浩初尊者看起來很頭疼，“他們說有人在東方遠古大殿刻下書控訴你，而你確實做了背棄他們的事。”

招凝很是平靜。

“書之事，我不清楚。所謂背棄，大抵是我不告而離隊伍，此事，招凝認了。”

招凝這一個“認”字，直把項鴻軒聽得瘋癲。

他斥道，“沈招凝，所以，你也認了你利用我們、然后背棄我們，自行前往那個傳說中的仙靈之地。”

那所謂的仙靈之地就是九洲。

招凝微微皺眉，抬眸看浩初尊者，浩初尊者也是同樣的苦惱，“你們是本尊安排去九幽的，和招凝沒有關系。”

項鴻軒盯著招凝，“可是你確實做了，無論是今生還是前世。”

“項鴻軒，你是在憤怒九幽我不告而離，還是在氣惱你看到的所謂前世。”

招凝的反問讓項鴻軒一瞬僵在原地。

“我背棄了你，還是我殺了你？”

但看項鴻軒的表，仿佛在說二者皆有。

招凝卻是坦然，“我這一生不喜因果糾纏，項道友，我們不妨把前世今生說開了。”

當年結丹前后遇項鴻軒，招凝認為此人是一多疑之人，有大氣運加但不信任何人。

后來仙死城再遇，聽聞項鴻軒的故事，招凝覺得這項鴻軒是個可憐人，親父人迫害而親手滅家族滿門，項鴻軒自此養多疑的子也有可原。

再后來紫焰宗在項鴻軒推下和平分宗，傷亡極，招凝難得看到有人這般報仇妥當。

直至州再遇，項鴻軒子更加收，招凝恍覺他在報仇之后大徹大悟，掩了那份多疑，便以重新認識的普通同行者相。

卻不想九幽一遭，孟婆湯下顯無影前世，竟再次勾起項鴻軒之多疑本。

大抵便是所謂本難移。

項鴻軒倏然一怔，又避而不談，“都是前世之事何必再說，今日我們站在天宮大殿，為的是那所謂的仙靈之地，那里究竟是哪里，為何九州好似封之地？！”

他語氣的霍然加劇，周圍幾人神也跟著變了變，說到底招凝不告而走也不是什麼大事，真正的重點在于那書所說的真相。

于是，所有人的目轉而落在浩初尊者上，浩初尊者一瞬間啞然。

天宮從始至終都藏著九州的，如今直接揭給眾人真的合適嗎？告訴他們，這九州修真界豈不是都知道了。

浩初尊者猶疑間，江堯卻是忍不得，他冷諷著對眾人，“還要知道什麼真相，唯一的一條路都被毀了，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們就是被關在囚籠里的可憐蟲。”

“你什麼意思？什麼唯一的路！什麼囚籠！”眾人臉大變，風清決一瞬沖至江堯面前，一手提起江堯領，“當真有那什麼仙靈之地？！”

“當——”江堯話沒有說出口，就陡然失聲，任憑他怎麼張嘗試都發不出聲音。

他恍然察覺什麼，小心翼翼地轉眸看了一眼高臺，接著便癱坐在地。

其他人倒不像江堯這般驚懼，緒上頭，俱是抬眼看浩初尊者，似要讓浩初尊者給個代。

浩初尊者沉默許久，卻只說，“四百年后，真相就會擺在你們面前，此刻，你們什麼都不會知道。”

這話出口，便帶著幾分威，元神尊者的威鋪開，他的語氣再怎麼平和，也非臺下幾個元嬰所能抗衡的。

湛雪旋幾人對視一眼，到底還是接了，賀捷自招凝天宮后便一直垂眼沉默，不知是何緒，唯有項鴻軒好似在抑著什麼。

項鴻軒注意到招凝的目，不可避免地他又想起剛才被他強行轉移的話題。

一時間他好似知道自己過于沖了，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再天宮打擾浩初尊者了，四百年后再等一個真相吧。告辭。”

他說完轉就走，其余幾人也跟隨他作。

卻不想，項鴻軒剛轉走了兩步，便被招凝無聲攔住。

項鴻軒一頓，只不妙。

“我不恨你前世殺我，你卻糾纏，沈招凝，你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招凝抬眸，“項道友說錯了，藏著掖著，藕斷連，才是糾纏。我即提議要將事說清楚，又怎麼會放你離開。”

“沈招凝，你莫不是想要對項某搜魂！”他說著，手下一，本命劍已經出現。

賀捷閃到前方，還是那副老討好的模樣，“項老大，沈老大，都冷靜冷靜。這前世能記起本就是機緣巧合，哪有什麼因果牽連，已經過去，都算了算了，各退一步如何。”

但招凝并未讓，只見左手一展，已暈出清。

這瞬間干戈的況，只讓賀捷一怔，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不止項老大緒上頭，一向有波的沈老大也心不虞，或者說當真厭煩所謂“因果糾纏”。

“咳。”就在這時，浩初尊者假咳了一聲，“招凝，雖然你前世天宮都無法推算，本尊也好奇的很，但，招凝啊，四百年后可就到時間了。”

他又一次提起“四百年”這個時間點，眾人雖沒有再表現驚疑，但神中或多或藏著一些懷疑，甚至覺得那書之語愈發真了。

“我何曾要搜魂了。”招凝淡漠道。

只是話音剛落，忽而抬手，清之中，一只玉瓶碎了，其一兩“清水”在華中鋪開，形一面水鏡，水鏡映照著項鴻軒的影，下一刻，水鏡憑空起漣漪，接著一些古怪而模糊的畫面出現在水鏡中。

招凝看到了自己，十歲左右的模樣，雕玉琢，沒有毫黃瘦弱的模樣，天真爛漫，角的笑意從未落下。

那不是自己，是前世的自己。

“孟婆水！”項鴻軒瞬而察覺到這水鏡到底是什麼幻化的，現在水鏡中呈現的是他的前世，是他當初在孟婆亭看到的畫面。

他猛而提劍，要強行斬破水鏡，卻不想劍剛起，就被錮在半空。

招凝微，其余幾人也未，他轉頭，果真見高臺上的浩初尊者注視著他，轉而目飄向水鏡，果真是“好奇得很”！

有浩初尊者的制，誰也沒有辦法阻止，項鴻軒前世最深刻的印象投映在水鏡中。

畫面里，那是一座昏暗的道觀，燭火搖曳，只見道觀中供著一尊神像，看不清神像模樣，因為前世的小招凝正擋在神像前，拿著炭筆在神像面上胡圖畫。

但轉而偏頭，微微歪著，好似發現了什麼，靈地眨了眨眼。

跳下供臺，滿手炭黑地往堂中一角落去，拐角置放著兩只木架，垂直擺放與墻角形了一道狹窄的空隙。

小招凝甫一落地，腳下便生出樹枝，樹枝蔓延到木架下，霍然分開，空隙中藏著的瘦小人影暴出來。

那是一個和小招凝差不多年紀的年，模樣像極了項鴻軒，他一著貴氣至極，只是又狼狽至極。

是前世的項鴻軒。

小招凝還沒有說話，就聽項鴻軒前世出聲控訴，“你弄臟了祖師爺神像！”

說的是古語，只有招凝、浩初尊者還有聽嵐聽懂了。

小招凝瞬而忘記了自己想要問的話，慌里慌張地豎起手指，“噓，不要說，會聽見的。”

項鴻軒前世皺著眉看，“這里是大國祖師神壇，你不能在這里！”

招凝微愣，土伯的記憶告訴招凝，大國，那是遠古紀元之前存在的凡俗國度。

只是名字的巧合嗎？

小招凝認真想了想，“那你能帶我出去玩嗎？我聽說大國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想吃糖人！”

見年遲疑，便抬手往發頂一，轉而掌心就出現一片如玉般纖薄的葉片。

“如果你帶我去的話，這個送給你！”

項鴻軒前世一瞧見那葉片目陡然一，幾乎是搶得接過葉片，直接沖了出來。

小招凝形被撞得一晃，很是不解，項鴻軒前世沖到門口，又頓住，轉頭一看，小招凝還一臉純真的看著他。

他很快跑到招凝面前，一把抓著的胳膊拉著往外。

小招凝眼眸一亮，“我們去外面玩嗎？”

“對。”

項鴻軒前世一路拉著小招凝到了門口，一把拉開道觀大門，視線豁然開朗，一眼便看到火通明的繁華城池。

他好像要帶著招凝往城池去，卻不想小招凝的步子頓在原地，任憑年怎麼扯都沒有扯。

項鴻軒前世驚疑，轉眸一看，就見小招凝耷拉著角，委屈極了，抬眼看著夜空。

項鴻軒前世跟著去看，卻不想看見的是夜幕星空之中一座半半現的宏偉宮殿。

“天宮！”湛雪旋等人驚喊出聲。

“九天神宮！”這一聲是浩初尊者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