騊駼也不知這詭葉此刻究竟在何, 因而他臨終前告訴招凝的八字乃是卜算之語。
事已至此,招凝自是不會再去北海“大海撈針”,便先循著卜算試一試運氣。
收好玉瓶, 招凝喚來玄寒裂海鯨。
“聽聞近日深海有喜事, 龍王嫁,你可知所在?”
話音剛落,玄寒裂海鯨便歡快地轉了兩圈, 而后伏在招凝腳邊, 示意招凝上它背,顯然它是知曉的。
玄寒裂海鯨馱著招凝離開深海海,一路向東北方向去, 鋸齒妖鯊跟隨在側。
兩妖的速度并不快, 海中游走數十日, 他們遇見了其他的妖族。
這些妖族已經完全幻化人形, 也和招凝一般, 使著龐大威赫的海中妖作為坐騎, 看到招凝時, 遙遙甩來一個眼神, 驚覺知不到招凝修為, 立刻驚懼停下, 原地行禮,只待招凝離遠數里這才作。
妖族比之人族有更加森嚴的等級,且很大程度是從脈而來。
招凝氣息斂, 除非再遇見像騊駼這般上古殘存的大妖, 無妖能察覺到招凝的份。
越過深海萬里的黑障, 海底一瞬間變得絢爛多彩, 各各姿珊瑚叢生長著, 海中靈草靈石泛著淺淡的華,時而有頭頂著夜明珠似的小魚妖在靈草中游走。
很快,招凝聽到隨水波而來的聲樂聲,還有各種恭賀音,是妖族說著九州通用之語,帶著它們特有的妖族口音。
尚未到目的地,招凝遙遙聽到一聲鯨聲,座下玄寒裂海鯨立刻停止了作,回看去,原地等待。
不一會兒,便見遠玄寒裂海鯨兩倍的巨鯨游來,其上一人影,修為至在元嬰境界,氣息收斂的極好,竟分辨不出是妖族還是人族。
玄寒裂海鯨蹭了蹭巨鯨,瞧著兩妖親的模樣,招凝意識到,這只巨鯨就是當年的那只大玄寒裂海鯨,是小家伙的母親。
巨鯨簡單回應過小家伙,便不再多,順服地懸停海中。
小家伙的母親當年遇上至是金丹中期的實力,百余年未曾再遇見,不想竟被收服坐騎,且未表現出毫抗拒。
其背上人影笑瞇瞇起,站在鯨首。
“莫不是北海海馬一族又出了一位大妖,閣下瞧著面生。”
他朝招凝行臂禮。
此為妖族之禮,雙臂叉于前微微躬,雙臂擬雙鰭或雙翼或雙爪,意為收起攻勢,以禮相待。
招凝回臂禮。
聽他自我介紹道,“東海浮途,幸會。”
招凝淡然,“北海林昭。”
“原來是林昭道友。”浮途笑道,“在此遇上,想來道友也是去螭水宮蹭一杯喜酒的,不如一起?”
招凝微頷首,“如此甚好。”
浮途角含笑,邀招凝上巨鯨,招凝索也應了,讓玄寒裂海鯨隨意親昵母親。
不過說話的時間,這海道中就遇見了不金丹大妖,懼于元嬰境界,不敢靠近,遙遙行禮,只是姿態不倫不類。
“你說著老螭龍辦喜宴只會宴請這些妖王,也不給我等發帖。這去喝一杯喜酒,也得一這臉面。”浮途隨口抱怨道。
騊駼百余年一心育子,對九州外海域妖族之事知曉的,但一些面上的實力還是清楚的。
“老螭龍的修為左右不過半步元嬰,這元嬰妖帝的請帖自是發不出去的。”招凝略微表現出倨傲之態,“再說這元嬰之下的宴席,元嬰之上,想去便去,何須請帖。”
“誒,看來,林昭道友當真只是為了一杯喜酒而來,還沒有弄明白這喜宴的主角。”浮途挑眉一笑。
招凝微頓,“哦?難不還有其他說法。看來我這一出關就去蹭喜酒,沾沾喜氣的做法,倒是莽撞了。”
“哈哈哈。”浮途笑道,“在下不過一句笑言。聽聞這場喜宴是北海玄海宮二公子與螭水宮公主,而這螭水宮公主上還牽扯了一段剪不斷理還的緣,飲一杯喜酒哪里夠了,還是瞬路看一場恨仇來的更有趣,哈哈哈哈。”
大笑間,已經到了螭水宮外,整個宮殿通至極,像是用一塊完整的巨型晶石雕刻而,宮殿表面反著海底絢爛的彩,還能看見部神氤氳。
宮殿外,蝦兵蟹將立于兩側,腦袋還維持著本模樣,僅形變幻人類,一手持長|槍,一手擎重盾,煞是威風,即使金丹大妖靠近,這些蝦兵蟹將都未曾卑躬屈膝,只有殿飄來人魚尾的魚恭敬且嫵相迎。
“哈哈哈,到了,林昭道友請。”
“浮途道友亦請。”
兩人從巨鯨背上落下,那些威赫的蝦兵蟹將立刻撐不起威勢,老實叩拜。
巨鯨跟著變幻人族模樣,僅有臉頰兩側出現數道對稱的鰓瓣,招招手,小玄寒裂海鯨小掌大小游走在雙肩之間,接著便做仆侍狀跟在浮途后。
招凝掃過巨鯨修為,只差一步便是元嬰了。
兩人尚未邁步,里面便有妖迎了出來,影未見已聞其聲。
“當真是敖某有幸,竟得兩位妖帝親自來賀,快請,快請。”
妖族之中金丹境界為妖王,元嬰境界為妖帝。
那聲音剛落,便見其影,半步元嬰,全然已化人形,但此妖本并非真龍,而是螭龍,為水。
“在下游歷東海,聽聞龍王嫁,千年難得一遇的喜事,這才來討杯喜酒喝。”浮途笑道,他順而介紹招凝,“這位林昭道友,亦是出關聞喜,緣分驅使而來啊。”
招凝淡淡頷首,道了一聲,“恭喜。”
“原來如此,能與兩位妖帝有此緣分,當真是喜上之喜,快快請,上上座。”
螭水宮中以千年紅珊瑚為主景,系滿了紅綢,這紅綢是東海最珍貴的鮫人織就而,宮中裝點的擺件皆暈著靈,隨便一件落在修真坊市中,便是上萬下品靈石打底的寶貝。
這場龍王嫁的喜宴,當真是撐足了場面。
幾人正殿,殿上已經坐滿了不大妖,金丹大妖皆起相迎,上首另有兩位元嬰大妖,但氣勢斂看起來頗為和善,一照面便頷首示意。
招凝被迎上右手第二位,目劃過眾妖,殿中大妖上的妖氣幾乎都收斂了,一眼掃去幾乎分辨不出這喜宴出自妖族還是人族,唯有這未隔絕的海水在眼前罩上一層淺藍的華。
敖龍王剛招呼兩句,便又宮外有貴客來,又轉出去迎。
余下四人目錯,有聲音打破這互相打量。
“我剛才還在同鰲扈道友說著,老螭龍嫁擺上這般陣仗,哪怕是路過的人族都得來討兩杯喜酒。”
說話的是左手第一位的元嬰大妖,形魁梧但卻不狂放,中年模樣,含笑間有些許教書先生的氣質。
這只是表象,從其周縈繞的淺淡氣息依稀能辨認是深海蛸族一類,劇毒且兇殘。
此妖名肖仲。
他所指的鰲扈,形不如他魁梧,卻狂放散漫,臉上橫著幾傷疤,倚在憑幾上,頭發極短,如刺。
這兩妖都是九州東面海域勢力之大妖,不知為何在螭水宮嫁之時鎮守在此地。
九州東面與北面海域各有妖族勢力,玄海宮為北面海域勢力之首,想來是東海域勢力對玄海宮有所顧忌。
“那些人族怕是還沒靠近,便被我等嚇得退避陸地了。”鰲扈目在招凝和浮途上掃了兩眼,“兩位面生,不請自來,該不是想來看戲吧。不過,今日這戲應該是演不了了。我已經聞到玄海那群家伙上的氣味了。”
“鰲道友,這話哪里說。”浮途笑著,“賀喜便是賀喜,哪里有看戲的理。此番而來全是誠心。林昭道友,你說呢。”
“自是如浮途道友所言。”招凝淡淡附和。
說話間,四人的目已經落向殿門口,敖龍王新迎的貴客已經登門了。
為首者一席赤紅長袍,卻未掩蓋下他周的寒氣息。
臺下金丹大妖大多都認識,起恭敬喊了聲,“寒俞妖帝。”
寒俞,九州北海玄海域的領主,傳聞有遠古鯤的脈,招凝知道他,還是當年在九州風云錄中看過介紹,是三千年前威名赫赫的大妖,這千年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
他一出現,肖仲便要讓位于他,但寒俞只一抬手,“今日我是隨迎親隊伍而來,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大婚在即,卻叩到金丹后期門檻,稀里糊涂便去閉關晉升了。此番代他迎親,還請敖龍王莫要見怪。”
話是這麼說,但他只是微微垂眸,并未表現出歉意之姿。
敖龍王對寒俞有著非比尋常的敬意。
敖龍王大笑,“二公子晉升此為大好之事,豈有怪罪之禮。我螭水宮離玄海域尚有數萬里海路,今日小出嫁,待到玄海宮,怎麼說也要半載多,想來那是二公子也應當出關了。這可是喜上加喜,好事,好事。”
寒俞頷首,他站在這里便是給足了敖龍王的面子。
“既然不急啟程,寒俞妖帝上座,小飲一杯?”
“不了,還是去請螭水公主。”聽起來有些迫不及待。
老螭龍笑意一頓,又笑得更深了,“那您且上座,我立刻尋小妖去喚。”
寒俞點了點頭,老螭龍朝邊手下抵過一眼神,手下匆匆而去。
老螭龍迎著寒俞上高臺主座,寒俞冷傲,坐于上首前不曾對兩邊落下半分眼神,而肖仲和鰲扈竟毫不在意,甚至在寒俞來后更加高興了。
“聽聞寒俞妖帝親自來迎,我與鰲道友還有所猶疑,卻不想當真在此遇見寒俞妖帝,幸而我二人等在此地,不然我東海可就失禮了。”肖仲笑言。
寒俞拿起一杯酒杯,“這段姻親數百年前便已定下,長輩不在了,便由本座見證。”
肖仲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和鰲扈對視一眼,誰都知道這什麼姻親只是當年老螭龍高攀的一句賠禮,誰都沒有當真,卻不想今日竟真了,這里面到底藏著什麼彎彎繞,倒是令人深究。
老螭龍一聽寒俞提起這事,自己心中也疑,但事已經了定局,便只剩下得意。
“當年的玄海宮玉冰長老路過東海救老龍一命,當年老龍便說,若是玉冰長老不嫌,愿將螭水公主嫁玄海宮主,侍奉左右。卻不想,玉冰長老卻說寒俞妖帝年歲與我螭水公主不合,當真要嫁便等玄海宮再出一子。”
老螭龍自己都慨,“卻不想,玄海宮再誕二公子,我那長卻是折于人族之手。”
老螭龍這些話里有多修飾又有多含糊,也許只有寒俞知道,而寒俞在老螭龍那句“年歲不合”中,眸已經冷下。
肖仲笑著接話,“好在,龍王流離在外多年的終于找回來了,終究還是應了這東北兩海域的佳話啊。”
“哈哈哈,說笑了,說笑了。”老螭龍故作謙意。
就在這時,他剛剛派出去的手下匆匆回來,神并不好。
只聽手下在耳邊小聲道,“公主不愿來。”
老螭龍心頭一激靈,正要說什麼,可是在座元嬰大妖耳清,聽得清楚,寒俞更是直站起,“我親自去請。”
說著不顧敖龍王略顯驚恐的神,抬腳便已邁出。
肖仲和鰲扈盯看老螭龍,似是在質問為何有這等事,老螭龍無法,只得追了上去,另兩妖也跟著去看況。
浮途瞧著架勢,“還以為老螭龍嫁結而已,但這寒俞妖帝的態度可是耐人尋味啊。”
他輕聲一笑,杯中酒水一裹徑直吸他口中,“這熱鬧可得湊一湊。”
說著,他一步邁出,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