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字出來的一瞬間, 招凝竟然并沒有半分意外，甚至有幾分想笑。

事來來去去，終究還是九州的人想要出去, 九洲的人想要覬覦。

鴻德尊者并沒有在意招凝些許的漠然，他只是說道, “招凝, 九州被困了數百萬年了，每一個登上天宮的元神都想要出去。”

“我知。”招凝也道，“但，數百萬年的封，打開一條通道當真那般容易嗎？”

不知不覺的, 招凝恍惚想起當年在紅樹小院, 師叔殘留的氣息凝結實，坐在邊告訴自己，師叔來接你。

招凝微微闔目, 掩去眼底波瀾。

鴻德尊者卻搖了搖頭，“我們知道很難, 但這是我們唯一的后路。”

他說的太過嚴重, 以致于招凝一時間沒有辦法判斷他究竟是在夸大, 還是有某種巨大的災難在靠近。

浩初尊者并非鴻德尊者那般深沉的子, 他補充的話語更加直白。

“招凝, 我們找到了打開一條通道的線索。從那高劫元神的投影之中得來。”

意料之外，卻是理之。

“如何打開？”招凝只問，這四字沒有初聞該有的激, 也沒有不信的質疑，平平淡淡，順著他的話帶出的一句似的。

浩初尊者意外的看了招凝一眼, 還是回答道，“借助某種元神之法，神魂投到時墟之中，再掙時墟進九洲。”

他口中的“某種元神之法”無一例外便是朱州高劫元神投影之法，而這般做的代價，便是神魂撕裂，輕者元氣大傷，重者元靈消弭。

若是能順利進九洲，元氣大傷又算什麼。

這一切似乎很好理解，可是偏偏又一點讓人無法認可。

上百萬年了，數萬年前也有異界之人召喚而來，這樣的元神之法絕非唯一，或許那時就有了類似的方法。

意外就意外在，他們所有人都認可了這樣的方法。

“我知道你質疑。”冷霜瀧看了招凝 的不解，“但是，招凝，我們等不了了，更沒有辦法待一切明朗。”

他們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冷霜瀧繼續道，“我們推演不出百年后的九州。”

招凝頓住，原本埋藏在心底的緒忽而變得不值一提了。

的說法好似再說……再說……九州沒有未來了。

“你的理解并沒有錯。”

浩初尊者目中難得流出悲傷，“本尊能知到自己的死劫將至。”

視野，冷霜瀧看了一眼又緩緩垂下，“我亦是。”

招凝驚愕，又看向鴻德尊者，他渾濁的目看了生死，只沖招凝微微一笑，像是再說，死劫罷了。

或許只是湊巧呢？

招凝心底明明清楚這只是自我欺騙，可還是無法控制的下意識辯解，再開口，聲音中微微帶著茫然，“其他呢，其他四位元神尊者。”

“沒有意外。”

冷霜瀧給了招凝無比殘酷的答案。

元神尊者，早就超了天道回，他們壽命悠長堪與天齊，他們于天道之下銘刻道心，窺的一法則之力，借助法則推衍，能預知自劫難與生死，比元嬰上人本能的威脅知更加確。

七位尊者都察覺到自死劫，是的，那便是浩劫將至，沒有意外。

“是因為時墟之期嗎？”招凝喃喃而問。

“沒有其他的可能了。”浩初尊者說道，“從昆虛之起，便昭示著時墟已有，天魔侵便是早晚之事，天魔至，大清洗至。”

招凝垂下眼眸，或許幾百年的歲月并沒有讓第一時間知那種浩劫來臨的絕，但能分辨出位尊者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鴻德尊者道，“這一條路或許就是九州的退路了。”

“一切如果重新開始，便又是上萬年恢復生機的時間。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很難很難了。”

鴻德尊者說的沒有錯，一時間招凝種種質問都被迫在心頭，而面對的是更重的來自整個大局的力。

“百年時間，很快就會到了。”浩初尊者說道，“我們會提前百年的時間前往時墟口準備，招凝，到時候九洲所有上品金丹都會出，誰也跑不了。若是我們在時墟之期到來之時，將一些修真者送九洲，他們就會為九州的種子。”

“我知。”招凝很快回答道，話語里掩藏著無力，“是招凝過于刨問底了。”

鴻德尊者笑了笑，靠近招凝，他上散發著一種令人心頭安順的力量，“無妨的，招凝小友，如若沒有你，我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你才是我們最重要的種子。”

招凝垂下眼眸，沒有應鴻德尊者的話。

“好了，鴻德尊者。”冷霜瀧輕聲打斷，“想來招凝也知曉了，我們還是不要再耽誤招凝了。”

“是的，快去修煉吧。”鴻德尊者溫和的說著。

招凝朝他們微微禮，沒有多說什麼，只反離開。

待招凝離開天宮之后，人依舊站在原地，鴻德尊者微微嘆了一聲，浩初尊者又道，“如若不經歷時墟，是不會明白的。”

“百年的時間，九州也開始要準備了。”

眾人不再多言，恢弘的天宮漸漸藏在云海之中。

招凝自天宮落下，心里仿佛有千斤重，原本想要探究師叔先行之迷，卻沒有想到牽扯出更深的威脅，那些對于師叔的愧疚生生的被了下去，招凝知道自己實力太過低微，甚至連愧疚的資格都看起來可笑。

頭一次陷這般深深的無力中，落在千韌山脈下方，沒有空也沒有飛行，徒步緩慢走著，大抵這般作能讓的思緒完全沉靜下來。

一步一步走下千韌山脈，帶到招凝走出茫茫千韌山脈已經不知是幾月之后了。

對于元嬰上人來說，時間似乎也不像是時間了，招凝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叩問心神。

每一步都像是在對自己的質詢。

走出千韌山脈，昆虛的熱鬧浮現，只是對于招凝像是沒有知到一般，沿著出山的小道一步一步踏出，不久便看到很多人分散在一山口中。

這些人有些是散修，有些是宗門結隊出來歷練的弟子。

招凝無聲穿過他們，沒有招凝的靜，他們甚至察覺不出招凝，直至招凝從他們邊走過，不假掩蓋的腳步聲才陡然讓他們驚醒，有人從他們邊路過。

有些人戒備的看著招凝，有些人沒有知到威，只是好奇招凝為什麼會這般空手從千韌山脈出來。

還有人想的多了，瞧著招凝沉下的神，只以為招凝是在千韌山脈中遭了大難僥幸逃生還慌神著。

但這些看法并沒有持續太久，當招凝遠離他們丈，他們邊些許的靜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神的瞬間，這段關于招凝的記憶變得無關要了，漸漸便藏了。

有些人只是簡單看了一眼招凝，便沒有更深的注意，或者說他們有更加急迫的事等待著。

“這都數月了，千韌山脈都再次恢復平靜了，尚兄卻沒有一消息，實在讓人心頭難安。”年的聲音頗為悉。

不過只是在招凝耳邊劃過。

幾個散修圍坐在大樹下，有的沉神打坐，有的擔憂至極。

“郭小友且放寬心些，修真界生存，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郭椿是這群散修中最年輕的，卻是似模似樣的嘆了一聲，看著沉沉無盡的山脈。

“話是這般說，但我聽說尚兄所修行的功法，即使有筑基丹在手也是九死一生，即使他沒有困在紫明小境中，而是尋了一筑基，也是危難啊。”

這般話一說，其余人的神也遲疑了。

“說來也是，我們從大靖國進昆虛，在靈霧森林就耗費了將近五年的時間，尚道友實力最強，天賦最高，一路從練氣層沖擊到練氣大圓滿，是我等所不能企及的，若非尚兄，我們如今怕是沒有辦法站在這里。”

有一人附和，年的心更加堅定了，他徑直站了起來，說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再去一趟紫明小境。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對，不管怎麼說，也要將人從里面拉出來。”

眾人一拍即合，一一起，正準備往千韌山脈里去，卻聽一聲從千韌山脈中出來的笑聲。

“哈哈哈，我尚夏又非當真了尸，怎的還要讓你們從石碓里拉出來。”

這聲音……幾個散修一驚，轉而大喜。

“尚兄！”

幾人正準備迎上去，便覺似有若無的威，頓時更是驚喜又艷羨。

“尚兄，你筑基了。”

“機緣巧合。”

“恭喜恭喜。”

招凝原本已經走出很遠了，大抵在這群聚集區的邊緣地帶，忽然間像是知到了什麼，頭一次從自己心境叩問中分出一意識，緩緩向后轉。

遙遙看了一眼，那被恭賀和艷羨包裹的男子，正是招凝當初在礦中看見的閉死關的修士。

他上朦朧的煙塵去除后，本貌頗為英俊，眉眼愈加有幾分神似。

許是招凝的目并沒有掩蓋，更沒有施展元嬰境界的力量，那尚夏應到了什麼，抬首看了一眼，逡巡片刻，找到了招凝的位置，他帶著幾分茫然的看向招凝，似乎在辨認招凝是誰，大抵沒有從記憶中拉出招凝的印象，亦沒有知到招凝的敵意，便朝招凝坦然的微微頷首。

招凝收回目，沒有再深究那份神似，轉離開。

后激的聲音還在繼續。

“恭喜尚兄，如今你雙十之年就筑基，可是難得一見的天賦，過些時日的昆虛招仙令，必定能拔的頭籌。到時候可要關照兄弟們一二。”

“哈哈哈，好說好說。尚某從小運氣便好些，祖父說我這是仙人賜福，僥幸僥幸。”

圍著的眾人對尚夏的話語并沒有聽進耳里，對于他們來說，尚夏不過只是在謙遜。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遠方正要離開的人腳步忽而頓了頓，招凝再一次轉，目再次落在尚夏上，打量的更加細致了些。

恍惚中，終于在塵封的記憶中找到神似的來源。

尚夏疑的又看了一眼招凝，不知道為何反復引起對方的注意，又見招凝神平淡，這般上去詢問過于唐突，便遙遙向招凝拱手致意。

圍在他邊的散修們見他這般作，也疑的跟著看去，見著招凝略微驚訝，對視一眼，又覺毫無線索，便同尚夏一般遙遙拱手。

招凝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只抬步而去。

沒有人聽到邊微微的呢喃。

“尚……尚……原來是尚家人啊。”

這個“尚”姓對于招凝陌生卻又印象深刻，只是此刻就像是一個曲，驚不起太多的波瀾。

進星靈墟并不難，詭葉落下，便形一葉扁舟，放大至可一人站立的大小，招凝落下，便隨之進一似實似虛的空間中。

一片片湖泊散落在大地上，湖水凈而清澈，如鏡面，此空間無星無月更無曜日，但毫不顯黯淡，天空中萬道，累累貫串垂下，長短不一，有些垂掛數里，有些不過四尺，呈現出水流狀，直至尾端漸漸去。

細細觀察才恍然注意到，那些并非憑空呈現，而是從一條條無形又無影的枝干中滲出。

招凝站在扁舟之上打量些久，沒有知到威脅和殺機，試探的，靠近那垂掛的，手及，卻只覺到些許涼意，好似一道水流從掌心流淌而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知。

可是，騊駼的記憶告訴招凝，這些垂掛的就是零星的大道之意，當年，騊駼就是從此獲得了些許機緣。

及數道華各異的后，招凝落在湖泊上，平靜的湖面泛起溫和的波瀾，一圈一圈的漣漪都是五十的，腳尖每落下一點，便有些許星點如氣泡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