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的幾字對話散的了無痕跡。

此時此境的招凝, 是招凝又非招凝，正在經歷一段似是而非的過去。

初識修行的招凝并不是很順利，引氣便堪堪用了一年, 待到索到練氣一層的瓶頸時已經是三年之后了。

三年之后再走出深山，招凝沒有再遇見“仙師”，但卻奇跡般的獲得了岳鳴之地的消息，從南靖國一路向東去, 遇水渡水，遇山翻山, 直至被指引到太軻坐化之地。

詭異的大樹空間里，招凝對修仙世界的憧憬被枯骨森的笑瞬間澆息, 無可逃的境地下, 太軻殘魂輕而易舉地鉆進了招凝的識海。

識海灰霧籠罩，空無，純白的魂靈在識海中拼命逃竄，太軻殘魂的笑聲卻似從四面八方而來, 直至某一刻, 純白魂靈停下了，轉回看，便見太軻殘魂拉開了銀霧匯集的長弓。

他嗤笑著道, “被老夫奪舍，是你的機緣，接吧。”

銀箭自弓上飛出, 寸寸近, 純白的魂靈周卻泛起細碎的熒，是崩毀的魂。

哪怕是死，也絕對不會讓太軻為招凝。

“不！你竟然敢自神魂！”

銀箭近三尺, 卻又被定格在三尺，轉瞬，神魂崩毀的沖擊讓整個識海分崩離析，純白的魂靈消失了，太軻殘魂也崩毀了。

空的大樹空間里，招凝的散做點點星，漸漸鋪滿整個空間，忽而外部天空風云起，雷鳴陣陣，一道閃電轟然劈在大樹之上。

大樹空間到強烈震，空間開始收，星融大樹之中，一些微妙的變化開始醞釀。

夏日的雷雨來得兇猛，走得也迅速，只是順便帶走了白日的明，天空暗沉之時，夜幕星散落在岳鳴之地，茂的樹冠承接著星，須臾之間，大樹轉而消失了，其生長的泥沼之中卻起了靜，一個狼狽的小人影從沼澤中爬了出來。

一點一點抹去臉上的污泥，出一雙如星般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正是招凝。

破碎的魂靈借助雷魂木僥幸重生了。

展開手，一節枝干點綴著一片綠葉出現，雷魂木是招凝，招凝亦是雷魂木。

重生并沒有改變招凝對于“仙”的追尋，太軻真正的記憶告訴了招凝修真界的方向，便是岳鳴之地背后這片森林的另一方，那里名昆虛。

大抵本為雷魂木，練氣一層的瓶頸不攻自破，接下來的修煉更是快上了些許，只是懼于靈霧森林的艱險，橫穿此地，招凝倍加謹慎。

三年后，招凝在幾次險象環生中來到靈霧森林靠近修真界的邊緣，遇上了又一個修真者，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欣喜，便轉而對上那人紅弒殺的雙眸，下一刻，那修真者徑直攻了過來。

逃第一人的攻擊，遇到的是更多發瘋發癲的修真者，有的還是人模人樣，有的已經是怪模樣。

招凝不解這群修真者究竟出了何問題，只是見到越來越多的腥和殘。

直至一日招凝遇見一隊銀甲修真者，他們腰間都佩著統一的份令牌，正面刻著二字，“清霄”。

銀甲隊伍中有一人朝招凝吼道，“沒有魔就去歸元城里躲著，怎麼還往靈霧森林里來。”

招凝問，“如何去？”

那人匆匆向東南方一指，轉而隨隊伍進霧之中。

離開靈霧森林，便看見一座恢弘卻孤獨的大城，四周靜悄悄的，大路上不見人影。

接近歸元城，便見城樓上幾個氣勢不凡的銀甲修真者駐守，招凝剛靠近大門，便有一人瞬間出現，攔在招凝前方，神戒備地問道，“從哪里來？！”

“我從南靖國來。”

話音未落，面前的人便提聲驚喊，“凡俗？！你從靈霧森林過來！”說著手中的劍已經指向了招凝心口。

招凝微頓，“我是從那邊來，是同你一樣穿銀甲的高人指引我來此。”

這般一說，面前的人微微放松，劍落下些許，“你遇見紀師叔的小隊了？既然指你回來，應該還沒有魔。”

他收了劍，轉而翻手變出一面八卦銅鏡，“不過現在魔修真者狡詐的很，你得接我們一驗，才可進歸元城。”

招凝點頭，八卦銅鏡映照著招凝，鏡中的影子泛著淡藍的華。

面前的人終于松了一口氣，確認招凝沒有魔，便直接擺手讓招凝進歸元城。

歸元城，聚集著很多人，但并沒有鬧市之，反而散發著難以言說的悲戚和消沉。

路邊稀奇古怪的修仙材料也不吸引人了，招凝邊走邊看，耳邊聽著偶爾路人憤怒又恐懼的控訴，還是關于魔修真者。

走至中央廣場，數十人消沉的聚集著，擂臺臺階上坐著一個老人。

“若是大家伙當年注意些那些心不正的，咱們歸元城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地步，像是難民城。”人群中有人抱怨著。

“注意又怎麼樣，那可是七六極惡**，是上古極惡宮流傳下來的魔之功法，會引天魔的！”老人啐了一句。

“都是丹靈谷的錯，竟然藏了三四年時間。”

“噓，可小聲點，這城里有丹靈谷的弟子。他們宗門的事，還是讓他們宗門之間解決吧。”

“切，解決，四大宗門還不是沆瀣一氣，沒見一家出面的。”

說話的聲音漸漸了起來。

招凝索也坐在人群里，初此地，漸漸明白此刻的境，昆虛修真界最近流傳出一本邪惡功法，功法引起許多修真者魔，凡魔者都嗜弒殺、滅絕人，最開始出現在靈霧森林里的散修之中，但是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就這麼過了三四年，魔的修真者已經數量大增，已經了禍患，普通的修真者隨時都有魔或者死的危險，只能暫避歸元城。

這件事終于還是驚了昆虛的大型宗門，魔的修真者都被趕靈霧森林之中，以待清剿。同時，這件事的起因也暴出來——丹靈谷突然趕走了兩名弟子。

有了宗門的介，靈霧森林的魔不久之后便結束了，大約是為了安昆虛的修真者，幾大宗門都開啟了招仙令。

機緣之下，招凝選擇了清霄宗，因為雷魂木的本，招凝靈純凈，在招仙令之上頗注目，但又因為雷魂木所生環境的惡劣使得靈雜質極多宛如靈竅損，轉而收獲了更多的唏噓，清霄宗幾經考量后，還是不舍招凝純凈的靈，于是破格讓招凝進了清霄宗。

宗門的第一天，招凝同所有新弟子站在傳道殿廣場上，高臺上，被稱呼為清霄宗首座的男子正是招凝當時靈霧森林所遇之人，換下銀甲，一席白袍，手持折扇，含笑翩翩，卻又著一不正經。

他囑咐所有新弟子，“諸位初清霄宗，本座只囑咐諸位一句，修行之路艱難漫漫，為突破、為長生不擇手段，人之常，但，清霄宗，一清二正，若是有人因此殺同門、宗門，我，紀岫，便只有——殺！”

祥云鋪就七七四十九片的階石烘托著至高的清霄首座，招凝于人群中抬眼看高臺，眸緩慢的閃著。

清霄宗的日子并不安順，在盡可能的填補對修真界的常識之時，招凝不斷尋找著解決靈竅的辦法，在這過程中，看到流會上的大打出手，暗市之后的黑吃黑，宗門各大勢力水火不容……如此等等，招凝意識到紀首座高臺的那字“殺”，其實是宗門規則最后的遮布。

一年后，招凝在歸元城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一位玉醫師，這位玉醫師開口不離“萬年前”，但他當真有解決靈雜質的方法，只是所需要的材料稀有至極。

接下來的幾年絕大多數的時候，招凝都深在各大境之中搜尋材料。

第五年，招凝獨自走出峽谷境，便察覺到異常，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腥味，某一瞬間讓招凝回想起靈霧森林的霧。

果不其然，這一路遇見了數個魔修真者，最開始他們都神張、做慌逃命狀，遇到招凝甚至還提醒一句，“快走，快離開昆虛。”

但話音才落，轉而眼眸便充，數息之后，眼球出，已經魔化了，擊潰之時，整個軀都化作了一灘水。

招凝不知是什麼驅使著往清霄宗飛去，當年靈霧森林魔，宗門沒有被波及，各大宗門均是凈土，而今卻是恰恰相反。

清霄宗的山門口，水如河沿著路面滾滾涌出，還不斷有弟子從里面奔逃出來，有些沒有魔，但很快就被追上來的魔弟子撲上，轉而也變人不人鬼不鬼的怪。

招凝救下一位弟子，他從魔弟子攻擊下僥幸得存，被融化的水澆了一聲，癱坐在地上，臉煞白，忘記了走路。

長劍上滴著，招凝抬眸看宗門最高的山峰，山峰頂上云霄大殿泛著。

垂眸，踩著水逆流而上。

前行數丈，被救下的弟子終于清醒過來，大喊道，“師姐！不要去了！都魔了，都魔了！清霄宗完了，整個昆虛完了！”

招凝未停頓。

那弟子更是高聲尖阻止，“天魔早在四年前靈霧森林魔之時種下魔種，四年了，天魔已經攻所有的識海了，都魔了，都要變魔了。”

招凝頓住步伐，微微側臉，余落在那弟子上，弟子眼里的淚滾滾而下，洗凈了慘白的臉。

“還有如你一樣的人的。”如你一樣未魔、心思清明之人。

弟子聽懂了話外之語，不想卻是更悲慟了，淚流干了，他說，“我們終將魔。哪怕我們沒有妄念、沒有貪，哪怕天魔沒有借魔者攻我們識海，魔種還是會潛移默化的改變我們的本。”

“都是魔種！魔種！”

“魔種了整個昆虛，心不正、不折手段的修真者越來越多，仿佛到了某個臨界點，整個昆虛、四大宗門魔一起發。”

“一定是當年圍剿靈霧森林魔時暗藏了魔種。”

“哈哈哈，命中注定，原來這就是命！！！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哈哈哈！！！”

他的緒越來越激，原本慘白的臉竟開始充，他搖晃著站起來，迎面又有一個魔弟子從樹林中沖向他，他大笑中裹著絕和崩潰，這一次沒有再逃跑，而是以|迎擊上魔弟子，同歸于盡。

招凝看著，面上沒有緒，許久，許久，直至緩過神來，又往云霄大殿看去一眼，還是繼續著最開始的選擇——往云霄峰去。

直至淌過山尸海，定格在廣場外圍。

廣場上散落著無數模糊的尸，還有難以辨認的殘肢，有些能通過著勉強辨認出份。

招凝目在每一尸上頓過，直至落在廣場中央，那里躺著一完整的尸，一席白袍浴，面容已完全模糊。

的作頓住了，招凝知道那是清霄宗的首座，紀岫紀師叔，可是不知為何，腳步卻再也邁不了。

于是，四周的變得刺目極了，流淌著的水咕嚕咕嚕聲鉆耳，了，卻也是在原地轉，站在高，遍覽整個清霄宗，籠罩，死亡影，魔氣沖天。

適才那位弟子的尖聲再一次回響。

“……這就是命！命中注定！！！”

每一字都像是重錘狠狠敲擊在招凝心頭，以致于背后忽而站起的魔修真者都被招凝忽視了。

招凝被撲倒了。

閉目之時，虛無縹緲的對話又出現了。

“不知常，為妄，禍也。悟，還是不悟。”

“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