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死了?查驗過了?”饒是馮紫英早已經有一些心理準備,任憑他也算是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但是當聽到努爾哈赤病亡的消息時,他還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神也是一振。
“祖將軍當時就去查驗過了,的確是死了,角還有淤,應該是病歿。”信使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來之前就已經專門做了功課,一切問題都要考慮進來,“後來尤大人又帶了幾個認識努爾哈赤的原遼東軍將以悼念的名義去查看,絕對無誤。”
努爾哈赤這麼多年來給大周朝廷帶來的力實在太大,而這個消息也要迅速報告朝廷,所以不能有半點差池,要確保無誤。
“而且褚英、阿拜、湯古代以及努爾哈赤的大妃阿亥和費英東、何和禮等人都已經服孝,這等事也無人能做得出來,……”
馮紫英點點頭。
事實上努爾哈赤的病亡只是一個標誌而已,對朝廷來說意義重大,但是在馮紫英看來,他死不死意義不大。
只要把這兩萬多建州真銳士卒分拆打散,在直接混編周軍中,要不了兩年,就能抹去他們頭腦中所有對真的印記,接周軍士卒的新份。
褚英、何和禮等人存著什麼心思他心知肚明,他只能說這些人太稚,在大周強大的綜合國力和文化滲同化力之下,建州真這等剛從遊牧部落走出來的角,哪裡可能有什麼機會,自己這麼做也就是以防萬一,也算是對朝廷有個代罷了。
“那收編建州真那邊的事有沒有什麼影響?”
“祖將軍和尤大人都說當無大礙,實際上可能尤大人和祖將軍更希建州真一戰,……”信使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馮紫英哈哈大笑起來,擺了擺手,也不多言,示意對方可以下去了。
吳耀青在一旁,等著信使下去之後才忍不住道:“大人,算是大功告了吧?”
“若是尤世祿和祖大壽他們敢聯起手來欺瞞於我,那我也就認了。”馮紫英開著玩笑,“給朝廷報捷吧,用不著寫什麼其他的,就說努爾哈赤窮途末路,氣急病亡,褚英等人率衆投降,策穆特黑和薩甲喇率東海真歸順,金臺吉和布揚古率海西真歸順,遼東平。”
遼東是真的平了,雖然東海真窩集部的消息還沒有傳來,但馮紫英也不在意了。
瓦爾喀部和虎爾哈部都歸順了,窩集部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要興兵爲努爾哈赤報仇不?
捷報可以報回朝廷了,而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的歸途也要開始進倒計時了。
左擁右抱。
布喜亞瑪拉和哲哲都能到畔男人今日的異樣。
“努爾哈赤死了,建州真降了,策穆特黑和薩甲剌也都遞了歸順的降表,……”許久,馮紫英挲著哲哲烏黑厚重的髮髻,另一隻手卻還在布喜亞瑪拉圓潤的肩頭逡巡,“遼東平了。”
布喜亞瑪拉和哲哲心中都是一。
布喜亞瑪拉竭力平復自己的心境,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回應。
難怪今日這個男人在哲哲上肆許久,還在自己上雄風不減,原來是這樁事兒刺激了。
哲哲同樣震驚莫名,建州真就真的這麼煙消雲散了?
三年前,自己還險些就要嫁給現在大概已經淪爲階下囚的男子,不,也不能算階下囚,但其命運也早已經暗澹無。
“那我們海西真……”布喜亞瑪拉試探地問了一句,雖然算是夫妻幾年了,但涉及到一族人的命運,布喜亞瑪拉也不由得不關心。
“唔,我已經讓耀青代替你們表明了態度,海西真願意奉朝廷爲正朔,接大周的冊封管治,……”馮紫英了一把布喜亞瑪拉依然翹飽滿的豪,悠悠道:“遼東要設省,但還有一個過程,你們海西真其實早已經從遊牧和漁獵生活向農耕生活轉變了,而且是變得最快的,影響不大,會很快適應的,……”
“那是我們自己的土地,……”布喜亞瑪拉皺眉,“若是納你們大周,豈不是要繳納賦稅,服勞役?”
這是關鍵,也是最難以接的。
馮紫英反問:“海西真不用再擔心建州真或者蒙古人的襲擾,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兒郎們在征戰中被殺,族人被擄,難道就不該有一些付出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道理布喜亞瑪拉你不會不明白吧?”
布喜亞瑪拉不以爲然,執拗地道:“但大周賦稅太過苛厲,勞役太過頻繁,連中土地百姓都承不了,遑論這邊荒之地?”
“會有一些區別,幾年,朝廷賦稅勞役制度暫時還不會在遼東施行,而且你們海西真土地甚廣,每年每戶分得土地遠勝於地,沒有了安全威脅,他們的生活應該相當富足纔對。”馮紫英弄著,“當然,可能你叔叔和兄長他們這些族中貴族可能會有些不太適應,不過我可以給予一些補償。”
布喜亞瑪拉約知曉馮紫英話語中的意思,“就是你說的土地創造財富逐漸轉向產業創造財富?”
“嗯,差不多吧,你也看到了遼東會迎來一個大發展,而且我給朝廷的建議中也寫明瞭,遼東未來十到二十年會建一個新山東,同時還要爲大周向北向東拓展的橋頭堡,所以需要一些特殊政策,朝廷應該會予以支持。”
布喜亞瑪拉不再言語。
也清楚無論是誰坐在薊遼總督這個位置上,走這一步都必然的。
沒有理由東海真和建州真都已經歸降,你海西真還要特立獨行,而且馮紫英既然承諾會給予補償,那肯定會兌現,保證叔叔和兄長的生活品質不會下降。
跟這馮紫英這麼多年,布喜亞瑪拉實際上已經漢化很深了,馮紫英的一些背景和產業安排也知曉一二,像海通銀莊,不就是大周皇室一族許多宗親,收益厚得讓人不敢置信麼?
連王熙這樣的都能爲家鉅萬的富豪,其生活奢靡程度不知道比叔叔和兄長強多,由此可見一斑。
像遼東手,很多產業必然會發展起來,叔叔和兄長他們如果能提前介,日後必定是一樣可以心滿意足。
倒是哲哲突然話:“相公,那我們科爾沁部日後又當如何呢?”
馮紫英忍不住摟了這個人細的腰肢,科爾沁之花也不是那麼還採摘的,這個丫頭別看年齡小,但是跟著布喜亞瑪拉這兩年可算是一下子胎換骨了,眼界打開,格局也漸漸大了,與生俱來的天賦也開始展現出來了。
每一個人都肩負著們背後一個部族,這些和親子更是如此,哲哲這種形其實也有些類似於和親了。
“科爾沁人現在被喀爾喀人所控制,你姐姐也嫁給了宰賽,但科爾沁所地位太過重要,朝廷恐怕不會容許喀爾喀人一直控制科爾沁,或者說朝廷不會允許草原上出現誰一家獨大的形,無論是察哈爾人,還是土默特人,亦或是喀爾喀人,都不行。”
哲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布喜亞瑪拉已經接上話:“這麼說來,建州真完蛋了,大周朝廷對草原的政策就要發生變化了?喀爾喀人不再是朝廷籠絡的對象了?”
馮紫英笑了笑,順手也了布喜亞瑪拉的烏髮,“時移勢易,從來就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朝廷和蒙古人之間的關係取決於各自的定位,蒙古人如果始終把地作爲他們一旦遭災之後可以用來打草谷彌補自損失的一塊,而朝廷也認定蒙古人是日後朝廷繼續向北延自己勢力範圍的阻礙,那麼雙方的關係不可避免會走向惡化,不過對於科爾沁人來說,雖然屬於蒙古,但實際上是於最弱勢的一撥,左右逢源,擇強事大應該是唯一選擇,換句話說,依附朝廷應該是日後的一個趨勢。”
布喜亞瑪拉和哲哲都是若有所思。
或許今日馮紫英的坦率才讓們明白國家、部族之間關係的真正含義,利益纔是維繫國家部族的最堅實紐帶,涉及到國家和部族之間的利益,任何個人都很難起到多大的作用,不是說毫無用,但難以起到主導作用。
“那紫英你的意思是朝廷或許很快就要對草原有所作?”布喜亞瑪拉再問。
“不太好說,但我以爲短時間不會,但當朝廷部,或者大周的利益階層認爲進軍草原,或者南下南洋,能夠帶給他們更厚的利益回報時,那就沒有誰能阻擋得了這個趨勢,時間早晚而已。”
馮紫英悠悠地來了一句:“我也不能,順勢而爲,纔是真正的智者,現在就看能夠左右支配朝廷向這些階層代言人的意願訴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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