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梁在秦樓一句又一句的質問裏栗然不能自已。
到半晌後他才扭頭看向秦扶君,一個字一個字地像是從牙裏出來的:
“他的……是真的?!”
秦扶君趴在地上早就哆哆嗦嗦,從頭到尾沒敢抬頭。
帶著哭腔哀求:“爸……”
隻這一個字,秦梁就什麽都懂了。
他眼前一黑,幾乎差點昏厥過去,連著退了幾步扶住沙發才穩住。
他當然記得秦樓遭過什麽。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走進那間孤兒院看見的那個瘦弱而狼狽的孩子,記得他上一道疊著一道的傷疤和痕,記得他冰冷得不像是個孩子的眼神,記得他吃飯時大口大口的兇狠得像野狗似的猙獰。
那在很多很多年裏都是秦梁心上的一道疤——他讓他的孫子一個人流落在外,吃盡了這世上所有不該加諸在一個孩子上的苦。
他對不起他,他盡一切所能地想補償他。那個孩子想要的一切他都給他,那個孩子再瘋癲再可怕都沒關係也無所謂。
因為那本來就是這個世界先傷害他的,那個孩子在變一個瘋子前,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麽。
而今、直到今,在他的人生行將末年快要油盡燈枯的時候,他竟然才終於知道——那些不幸是有原因的、那些絕是有罪魁禍首的。
親手把他唯一的孫子推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再爬上來的深淵的,卻是他保護了這麽多年的親生兒。
“秦扶君——!”
老人從疼到快讓他搐的心底出一聲嘶啞的震怒的咆哮。
喊完後,他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跌進沙發裏,老淚縱橫。
秦扶君也被這個模樣的秦梁嚇傻了,趴在地上著肩膀磕著腦袋,“爸……對不起爸……是我鬼迷心竅了……我以為他不在秦家就是我的了……我也後悔了……對不起爸我知道我錯了……”
秦樓神漠然地著兩人,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世界的景。
瘋子沒有同理心,他們學不會共。
秦樓不是生下來就是個瘋子的,所以他或許有過,隻是後來被奪走了而已。
他知道秦梁對自己有多麽深的愧疚。這個真相出後,秦梁絕對不會再原諒秦扶君,更絕無可能再保護。
達到目的,秦樓轉往外走。
路過宋書的邊,他牽起似乎也愣在原地了的宋書的手。
掌冰涼,秦樓腳步停了下,皺起眉。他看向宋書,“你怎麽了,手這麽涼?”
宋書驀地回神。
眼瞳微,看著麵前站著的秦樓。在皺眉之前,秦樓的神平靜而漠然——對後那個世界裏的、明明是切骨切地發生在自己上的悲劇都漠不關心。
而直到此刻站在麵前,他才像是活過來了。的手涼就能讓他皺眉,讓他擔心,讓他有緒,讓他……像個活著的人。
這一刻宋書突然無比慶幸。
慶幸自己還活著,慶幸自己還在秦樓的邊。
不然……的瘋子該怎麽辦。
宋書反握住秦樓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然後搖頭笑笑,“我們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再。”
秦樓遲疑了下,點點頭。
“好。”
車起初是安靜的。
秦樓仰在真皮座椅,似乎有些懨懨的,垂著眼。他把玩著宋書的手,輕輕挲著細長的手指,在指尖的位置一,然後又換一……
像個一心玩著自己玩的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那個世界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書便安靜地隨他去。
窗外的早就黑了。
今晚或許有些,空裏看不見半點星星,隻有人鬱的低的雲。
宋書失神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到什麽,回過頭,正見秦樓托著的手放在前輕輕吻的指尖。
宋書一怔,莞爾,“我今沒洗幾次手的。”
秦樓不為所,仍抱著的手不肯放過。
宋書側著臉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麽。”
“你在……孤兒院,是秦扶君故意瞞的結果。”
秦樓想了想,“記不清了,大概是回秦家不久吧。”
“那是怎麽知道的?”
“我見過。”秦樓平靜地,像是在講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旁人的故事,“去過孤兒院,正遇上有一次我被他們打得下不來床,好幾骨折,然後總是發燒,昏迷……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好像半個月吧,所以他們沒防備我。再後來,回到秦家看到以後,我就知道了。”
完,秦樓停頓了下,皺眉,“你抖什麽。”
宋書麵上笑意強撐著,“……我沒有。”
“你手剛剛明明就——”轉過頭的秦樓愣了下,眉頭擰得更深,“蚌殼,你敢哭出來我就親的你哭不出來。”
“……”
如果換了平時,那宋書大概要被他逗笑了,可這會兒不行,笑不出來,強撐著也笑不出來。
眼圈微紅地扭開臉。
秦樓自然知道原因,但是他有點不想承認自己把蚌殼弄哭了這件事。
沉默幾秒後,秦樓隻更地握住宋書的手,“已經過去很久了。那些傷或者疤都褪掉了,什麽也沒留下。”
“……騙子。”
宋書從哽咽的聲音裏出一個短詞。
怎麽會什麽都沒留下。
上的傷疤能褪掉,心裏的卻永遠不可能。它隻會化膿、淤,一遍遍被撕扯開再一次次假裝愈合。那些傷疤早就把他心底所有良善的溫和的無害的人毀掉了,隻留下一個瘋子。
的瘋子。
“我真的已經快要忘掉了。”秦樓皺著眉,“最開始我是想報複、折磨的,所以不是還把你拉進我的陣營裏了?”
宋書回眸看他。
見孩兒眼圈雖然紅通通的,但至沒哭出來,秦樓鬆了口氣,出點笑意。
“後來我發現,逗我的蚌殼開口比報複他們好玩多了。再後來,我就隻想著該怎麽劃下一片水塘用來養蚌殼,那些事更懶得去回想了。”
宋書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抬起。
秦樓愣了下,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慘劇而本能提醒,“心撞頭。”
宋書形比他了整整兩個號,自然不會遇到他那樣的問題,幾乎是秦樓話還沒完的時候,已經從隔音板前鑽到秦樓那邊了。
秦樓本能地張開手臂,把“從而降”的蚌殼抱了滿懷。
不等他做點什麽,上突然疼了下。
宋書咬過秦樓的角,下哽咽的聲線裏低低的。
“以後我來保護你……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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