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聽得怔住。
謝國公府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謝韞懷斷發義絕也轟京都,知曉謝韞懷在謝國公續弦之宴上直指謝國公謀害發妻,卻不知竟然是這樣謀害。
謝國公啊,一個京都人人稱道的大善之人,一個將忠孝仁義刻了京都所有人印象中的人。
當年謝韞懷義絕指責他謀害發妻,每一個人信,人人都稱是謝韞懷不了喪母的打擊,不懂諒父親中年喪妻,謝國公府人丁單薄的苦楚
兼之他斷發義絕本就有違孝道,據聞喜宴之上謝國公悲痛絕,甚至自責自己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沒有顧慮到謝韞懷年喪母的心,更是當場要悔婚云云。
“何至于如此……”沈羲和有些心疼面前這個清風霽月的男子。
“他時心有所屬,方卻與人有婚約,他無奈之下才娶了我阿娘。”謝韞懷不知道為何,面對沈羲和竟然有一種愿意傾吐的沖。
這些埋藏在他心口積著沉甸甸的傷痛,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一吐為快的缺口。
“人人都道他重發妻,莫說妾室便是連個通房也無,我阿娘想來曾經也是這般以為。”
謝韞懷輕嘲一笑:“他的繼室,便是他年之慕,我不知他是何時聽聞已守寡多年,更不知他們是何時有了首尾,他不舍為妾,又想與相守,便只能讓我阿娘騰位置。”
即便如此,人人稱道的謝國公,也不可能背上殺妻之名。所以他用了三年的時間來達到目的,自他阿娘發病,整整三年,他煞費苦心,讓妻子每日喝著不對癥的藥,眼睜睜看著一點點枯萎,每日還假作深噓寒問暖。
本朝有律:以妾及客為妻,徒一年半。
妾不得扶正,一旦為妾,便是正妻死了,也只能續弦,不可將正妻扶正。
聽了這話,沈羲和便想到了蕭長瑜和卞先怡,蕭長瑜也是舍不得卞先怡為妾吧,這才想娶了,讓不知不覺病逝,然后續弦就能娶卞先怡。
“齊大夫……”沈羲和有些歉意,不知這,引了謝韞懷的傷心事。
謝韞懷卻輕笑著搖頭示意他無事:“他素來與人為善,且作局妙,我便是扭送了那些郎中去衙門,郎中也不敢攀咬,只得承認自己醫不,醫不并不違法,沒有招搖撞騙,以沒有下毒害人,便是迫于國公府威勢,也不過吃頓板子。”
正是因為如此,他在謝國公府一刻也待不下去,他怕自己那日紅了眼,持刀弒父。
謝戟不配他以命抵命!
“我一個與父親斷發義絕之人,人人口中不孝不義之徒,顧郎若是嫁與我,便一生遭人非議。”發之父母,百善孝為先。
當年謝韞懷的舉,確實遭人病詬,且他有此舉在先,便是絕了此生的仕途。
謝韞懷骨節分明卻布滿深淺不一傷痕的手慢慢整理他拿出來的藥;“且當時我離了國公府,轉頭迎娶顧郎,顧相若是勸我回府便是傷我,顧相若是不勸,只怕我斷發義絕會被傳為是顧相唆使,須知顧家無嫡子。”
謝韞懷字字發自肺腑,他說的沒有錯。
他和顧青梔,沒有誰辜負了誰,怪只能怪有緣無份。
“你為何不愿當面與退親?”便是不愿說明,親自說個明白也好啊。
“郡主,我當年聲名狼藉,我退婚旁人知會言我有自知之明或是不敢冒犯相府千金。于顧郎而言,實則并無名聲上的損害,我若親自與退婚,便不是這般了。”
沈羲和靜靜地看著謝韞懷,原來他是這樣想。
沒錯,婚姻是父母之約,他尋顧相退婚是坦,若他還要見顧青梔一面,京中必有顧青梔與他早就兩相悅的傳言,或者更不堪。
那時候顧家烈火烹油,不知多雙眼睛盯著,但凡逮著一點也會大做文章。
他只是不想污了的名聲。
“若是愿與你歸居田園……”
“不會。”沒等沈羲和說完,謝韞懷便斬釘截鐵打斷了,“郡主,是顧郎,是京都閨閣典范,是世家之首。”
一個將教養、責任、恩刻骨子里的郎,是不會為了兒私拋下屬于顧家嫡應當肩負來的使命。
謝韞懷站起,挎上藥箱:“若想,有千百種法子不嫁皇家,但選擇了義無反顧,因為是顧郎。”
話落,謝韞懷對沈羲和行禮告退。
他走到門口卻頓了頓,未,緩緩轉頭,半邊側臉對上沈羲和:“郡主,亦然。”
沈羲和驀然看著謝韞懷一步步走遠,最后消失不見。
失神地著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小雨細地斜飛下來,不自走到窗前,看著煙雨朦朧,不由低聲一笑:“未曾想,最知我者,竟是你。”
顧青梔有千百種法子不嫁皇家,沈羲和亦有。
然則,們都選擇了孤注一擲,是因為責任讓們義不容辭。
盡管顧家最后還是一敗涂地,但顧青梔心中無悔也無愧,盡力了。
謝韞懷與說這麼多,是想要告訴,還有選擇的余地,謝韞懷不希陷皇權的漩渦,只因一腳踏,非生即死,便是為最終的獲勝者,也必然疲力竭,滿目瘡痍。
那又如何呢?
確然可以選擇一輩子做阿爹和阿兄的,裝著天真無知,著他們拼盡全力圈出來的安寧與舒適,可一旦沈岳山他們也落敗了,能好到哪里去?
只怕連死都于與他們葬在一起。
他們是一家人,相互扶持,共同出力,才是一家人。
權利是一只無形的手,控著所有人心,將每一個人強勢推著不得不局。
沈家無路可退,為沈家的一員,責無旁貸!
“煙雨落,秋風起。有人賞雨景,有人盼雨疾,也有人……”沈羲和素白的手出窗戶,秋雨的涼意,“等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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