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才氣急敗壞。
面對著前方槍林彈雨,火銃發傳來的噼啪做響聲,不斷有牆壁、樓角、地面濺起塵埃,他手中握著中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終他也只能無助地退了下來。
七部這邊剛來得及和禮部、工部的人談了,但沒有一個結果,所有員們都保持了沉默,大部分人既沒有反對,更不可能贊同。
數人明確表示了反對,像尚書侍郎這個層面的,都態度鮮明,沒有本屆閣的舉薦認可,他們不會承認這份中旨。
作爲禮部尚書的繆昌期都表示了反對,其他人更不可能,但對繆昌期,李三才還是有些把握的。
他這個時候反對更好,等到談妥條件,他轉變態度,勢必會帶禮部這些人態度變化。
大部分人的反對態度這也在理之中,如果齊永泰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那他也不配當首輔了。
不過李三才也不著急,只要控制住了京師城局面,有的是各個擊破的機會。
因爲現在還沒有一個開頭,誰都不願意來當這個出頭鳥。
等到從繆昌期開始,陸續有人開始改弦易轍,那局面就會慢慢扭轉。
他很清楚這些士林文臣的所謂節都有限,死派畢竟是數。
就算是如應震、黃汝良等人,表面上是齊永泰的盟友,但是他們也是湖廣和江南士人,他們也需要考慮他們各自羣的利益。
最終無外乎也就是一個利益換和妥協罷了。
有時候退一步也未嘗不可,只要能達到自己的基本意圖和目的。
“嘉賓,景秋,你們覺得現在該怎麼辦?”李三才看著硝煙彌散,一團的前方,一邊在旗手衛士卒掩護下一邊後撤下來,與一起共進退的二人商議道。
既然是定了湯賓尹和張景秋閣,爲自己的駐守,應震和黃汝良雖然能做事,但是畢竟現在還不是一條心,起碼在前期穩定局面上,還得要靠這兩位。
湯賓尹純屬文人,炮厲害,但是爲時間並不長,經驗也不多,在閣中類似於擺設的份,對這種事本沒有抓拿。
張景秋不一樣,在南京幹過許久,又在兵部侍郎和兵部尚書位置上坐了許久,多也還是對軍務有些瞭解的。
湯賓尹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張景秋還是很冷靜:“現在局面很難控制,馮鏗前兩年當兵部侍郎時使了不手段,把京營和上三親軍調理得基本上都是以西北軍爲主了,麻承勳也控制不住,這邊也幸虧張瑾被盧嵩給住了,否則這局面……”
李三才忍不住道:“蕭如薰也是西北軍出,……”
“蕭如薰不行,寧夏叛之後,劉東暘和劉白川、土文秀、許朝這些人雖然被剿了,但是這些人在中下級軍中很歡迎,那些人覺得劉東暘這些人是爲他們爭取利益不而反叛的,蕭如薰後邊來接任,一味按照朝廷的意圖來,所以軍們很厭惡他,他的威很低,本招呼不住這些西北將士,……”
張景秋不愧是兵部尚書出來的,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
“那現在這種形,難道我們就這樣枯等死守?神樞營和神機營與五軍營打了起來,而四衛營和勇士營還在圍攻旗手衛,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在屋裡不,估著是看形勢變化,可我們怎麼辦?”
李三才有些著急了,走了幾回,不是東面堵著,就是西面攔著,要不是就是彈雨紛飛,不敢去冒險,別首輔沒當上,先把命丟了。
湯賓尹是靠不住的,張景秋也有些作難。
他被拉出來也有些勉強,若是永隆帝,給他自然義無反顧,但萬統帝他就有些勉強了。
只是他有些不滿於自己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從都察院左都史位置上擱了下去,而他年齡也才五十出頭,正值壯年,也好,完全還可以再幹十年,所以在這種猶豫的心態下,終於被萬統帝和李三才給說了。
現在面臨這種僵局,他也從未有經歷過。
當年他當兵部尚書的時候,接的更多的是如馮唐、王子騰、牛繼宗、尤世功、賀世賢這幫老將,對於後來才爬起來這一幫壯年和青年武將基本沒打過多道,也沒有什麼。
更何況文臣天生對武將的鄙視心態,就讓他們不願意主去折節下。
所以要說像土文秀、馬進寶、何治勝這些武將,他都是沒什麼道,更說不上話,就是想幫著遊說勸導一下都搭不上腔。
“現在戰事已經打起來了,如果要指誰現在被說幾句話,就讓他們放下手中武,恐怕不太現實,實在不行,恐怕還是得開西面城門,讓宣府軍進來。”張景秋咬著牙道:“否則這樣拖下去,局面只會越來越難控制,長痛不如短痛,以宣府軍大軍一旦城,倒的優勢讓神樞營和神機營以及四衛營和勇士營都本沒有什麼機會,他們只能繳械投降,……”
李三才遲疑了,他很清楚一旦宣府軍進城,那就是破了這百年大周的規矩——邊軍不京。
可邊軍一旦了京,未必就能控制得住了,這些都是長期在邊塞上駐守的悍野之輩,就算是武將也未必能控制得住,進了京師城這種花花世界,特別是紮起這種戰紛起的時候,哪裡還會顧及那麼多,整個京師城被徹底掃一空都有可能。
而這些人是自己招進城來,自己就會爲歷史的罪人,這個時候李三才反而有些膽怯畏了。
他是想當首輔,可是卻不想日後被史書上記載爲京師城被洗劫的罪人。
他也沒有那個自信能控制得住宣府軍和大同軍這些邊軍。
他們就算是真的助萬統帝奪回了權力,鞏固了帝位,自己也如願以償當了首輔,若是換來的是京師城被洗劫一空,甚至化爲白地,那自己絕對會被釘在恥辱碑上,這一筆黑歷史無人能替自己洗白。
見李三才猶豫不決,張景秋都有些替他著急。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那裡優寡斷,踟躕不決,如何能大事?
也是萬統帝現在被封在城裡,否則就會直接下旨讓劉綎和孫紹祖進京勤王護駕了,這口號是多麼順熘,至於說洗劫了城中,那又如何,那一場政變兵變不經歷一場雨腥風?
“我在考慮考慮,茲事大,現在又和皇上聯繫不上,若是宣府軍和大同軍進了城,局面就不可控制了,屆時……”李三才吞吞吐吐地道。
張景秋哪裡還不明白李三才話語裡的意思?
沒有皇帝下旨,這招邊軍城的罪過責任就在他一人上,若是鬧騰起來沒法下臺的時候,沒準兒萬統帝就要把他拋出來作爲替罪羊了,真要到那個時候皇帝要換一個人當首輔,那也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了?
這種可能的確存在,但讓張景秋覺得不可接的是都這個時候了,你李三才還有得選麼?
要麼你當初就老老實實聽齊永泰的安排,致仕喝清茶,大家皆大歡喜,你又要不甘心搞出這一出來,現在卻又怕沾了腥氣了,這首輔就那麼好當?
“道甫,現在還屆時什麼?拖下去一樣可能讓整個京師城變不可控制,一旦死傷多了,士兵們殺紅了眼,野一旦被釋放出來,一樣可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還不如讓劉綎和孫紹祖帶兵城,三五兩下解決戰鬥控制住局面,也許況還不至於那麼糟糕,不能再拖了。”張景秋都替李三才著急起來了。
李三才忍不住手,向湯賓尹:“嘉賓,你覺得景秋說的如何?”
“呃,嘉賓所言也的確有道理,但是這邊軍不京的祖訓也不好破啊,而且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武人進了京,你要把他們請出去,不知道戶部還得要被糟蹋多,再說了,現在也才半日,天將盡,不如等到明日天亮,若是局面依然僵持難以打破,再命令宣府軍和大同軍城也不爲遲啊,景秋,你覺得如何?”
湯賓尹也是首鼠兩端,拿不準主意,既怕邊軍進來來,但是又擔心局面拖下去有變化,他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這等時候就更不敢輕易下決定了。
張景秋也被湯賓尹這番話氣得跺腳,這個時候還能等一宿麼?
一個時辰都可能導致一些不可預料的變故發生,這一晚上五個時辰過去,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道甫,不能等!必須馬上召集劉綎和孫紹祖,讓他們的士兵進城,趁著現在西邊城門都被五軍營控制著,趕……”張景秋恨不能揪住對方襟,搖醒對方,不要這麼天真和優寡斷,到時候事敗那可就真的是刀斧加頸了。
李三才遲疑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再等一等,也許麻承勳的五軍營就能取得突破,我看好五軍營,明日卯正若是還沒有進展,我便招劉綎和孫紹祖京,他們都已經到了龍虎臺,只要得到命令,一日便能進京。”
張景秋見對方如此,也是嘆息不止,但是想到的確宣府軍和大同軍都在龍虎臺了,也就是一日的距離,好像也不可能有什麼變故,所以也只能點頭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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