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因為你傻

時間還早, 梁銳希并不打算馬上就睡，他靠在床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等周琰回來，等著等著又開始胡思想, 并在腦海里對自己進行靈魂提問:周琰為什麼會從六年前就喜歡他？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地方？

覺得他帥？周琰好像不是這麼淺的人, 六年呢, 又不是六個月……

而且回想起來, 他都覺得大一時的自己煩了, 周琰那會兒對他似乎也嫌棄，怎麼就喜歡上了呢……

不會就因為巖鷺山那晚得知他的世后對他同泛濫因此扭曲了意吧？

如果是這樣, 他得勸勸周琰, 沒必要, 他真不覺得自己有多慘, 這世上比他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他沒爸沒媽不也這樣健康快樂地長大了嘛。

再說, 大學那幾年他了三四個朋友, 換做是他，喜歡的人這樣“朝三暮四”的, 他早就放棄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就剛剛一個茉莉花香周琰都不想回答的高傲樣兒，梁銳希沒指這些問題他問了對方就會直接告訴他。但周琰越是不說，他越是想知道。

今天的溫度也確實有點高, 梁銳希把自己兩條都從被子里出來晾著，聽到浴室門開的聲音, 又嚇得趕回去，重新把被子蓋上。

……

草, 他躲什麼。

明明是周琰喜歡他, 要張也是周琰比他更張, 他有什麼好慫的？

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搞得有些憤的梁銳希又鼓起勇氣出腳來, 而剛在浴室被周琰隔門調侃的不甘也隨之躍上心頭……

周琰回房間時，梁銳希還假裝毫無心事在地看手機。

“你的服我丟洗機里一起洗掉了，”周琰邊說話邊打開柜整理，問他，“你明天想穿什麼？”

梁銳希瞟了他一眼，說:“跟你穿一樣的。”

周琰挑挑揀揀取了件淡襯衫，提前拿出來掛在外面，又說:“要不要時間陪你回去一趟，你再收拾幾件平時穿的服過來，畢竟要住一個月。”

“嗯？”梁銳希愣了愣，“五一不就放三天麼？”

“你這腳等全好了得一個月吧？”周琰看了看他在被子外的瘸，“還是說，你接下來自己能行？”

“哦……”剛周琰在樓梯上跟那李說“住幾天”，梁銳希還以為周琰只打算收留他一個勞節，原來對方已經做好了照顧自己一個月的打算啊！

梁銳希又了一把:“行吧，明天回去收拾。”

周琰整完服就上了床，同樣靠在床上查閱手機里沒回的消息，回完就打算睡了。剛好十一點半，和前幾次梁銳希觀察到的睡覺時間一樣，這家伙的作息比時鐘還規律。

“你睡了嗎？”周琰放下手機問他。

“嗯，”梁銳希像是猜到周琰下一步要做什麼，在對方探過來的那一刻提前抬手一擋，說，“以后我來關。”

周琰又是一怔，不自覺地收回了手。

房間里暗下來，周琰躺下后就沒了靜，但梁銳希知道他沒睡著。

怎麼可能睡得著呢……

喜歡多年的人就躺在他邊，而且幾個小時前他們才捅破那層窗戶紙。

聽著彼此在黑暗里的呼吸聲，梁銳希也有些蠢蠢。

原先分配給軀的力因他不能彈的瘸腳仿佛全轉移到了大腦，一堆腦細胞都跟磕了炫邁一樣在里頭旋轉跳躍，鼓著他做點什麼。

等了幾分鐘，梁銳希覺周琰像是沒什麼防備了，才像個知心大哥似的開口哄:“為什麼啊，周琰，為什麼喜歡我？”

“……”

許久都沒聽見回應，梁銳希大著膽子側了個，又了一聲:“周琰？”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為什麼。”周琰總算回答了。

“總有個理由吧？”梁銳希一手枕著側臉，在黑暗中盯著周琰，得不得了。

周琰想了很久:“理由可能是因為你傻。”

他的語氣特別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把梁銳希都說愣了。

什麼意思，他傻？

即便周琰給出“因為你帥”這種淺的回答都不至于讓梁銳希如此郁悶。

“我哪里傻了？”他反問。

“喜歡你這麼久你到現在才發現，不傻？”

“不是，你男的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而且大二開始你就跟蕭芷往了，你讓我怎麼發現？”

“我跟蕭芷往不是因為你在那之前躲著我嗎？你以為我想？”雖是質問，周琰的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種既定事實。

“我……”突然被揭穿當年無意識的逃避行為，梁銳希倍尷尬，他本能地想解釋兩句，“我沒……”

周琰打斷他:“梁銳希，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麼，也不用自責。你天就喜歡生，發現一個同對你的態度有點曖昧，想逃避也很正常。我對你的喜歡，本來就沒抱過什麼希。這麼多年，我都覺得我們做朋友就不錯的，我甚至沒想過你會開竅，你這一竅開得我都有一點猝不及防。”

就像是種了個豆子，從一開始周琰就知道這豆開不出花來，早已接了現實，結果種著種著，它莫名結了個花苞。比起欣喜，周琰更多的是到震驚，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給他悄悄換種了。

要不是梁銳希今晚那句“我還沒準備好”，周琰到現在都不相信他的豆子結苞了，還拿著放大鏡反復觀察推敲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這花到底是沒開呢，他什麼也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做，生怕多撒兩滴水就把它給嚇掉了。

梁銳希也沉默了，他剛剛其實想說，我沒有討厭你。

的確，那時候如果知道真相，他可能會有點難以接，但他還是會把周琰當朋友。

他還想著，如果周琰當時主一點，執著一點，沒準他也會愿意跟他試試。

但也只是試試而已，他現在都不確定是否能回應周琰的，憑什麼確定過去就能回應？那畢竟是在大學校園，是上個公共廁所都能上人的集群，萬一那時候他更在乎世俗的目，更在乎同學們的非議，因此徹底疏遠周琰，也不是不可能的。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一個無意識的逃避，一個有意識的瞞，才促了今天這個局面。

到如今他們認識已經七年了，他才得知周琰喜歡了他六年，但這份已經和同學、兄弟徹底融在一起，變得不可分，且分量沉重，讓他不可能再去想著舍棄。

……哎。

虧他前天還幻想要找出足夠的證據讓周琰無遁形，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搞錯了兩個人的角，被審判的人，其實只有他自己。

梁銳希提了一口氣，還想說點什麼，卻聽周琰又道:“你也不用有什麼特別大的心理負擔，就算一直都準備不好，我們也可以就做普通朋友，我不想你因為同我或是什麼別的原因來接我。”

“我沒有……”

“不管你有沒有，我先把我的態度放在這里，”周琰語氣沉靜，說得理智又決絕，頓了頓，最后又道，“下次你也不要再問我為什麼喜歡你這種蠢問題，起初可能會有一些明確的原因，但都這麼多年了，現在已經變了一種戒不掉的本能，我也說不清楚了。”

“……”

什麼話都讓周琰給說了，梁銳希只剩下了對著空氣干瞪眼的份兒。

雖然最后一句還讓他心的，但周琰這態度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從沒見過一個暗的人能把一通暗的話講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說變了本能，但不提要求，還無無求，這有可能嗎？

他要是不發現不回應，周琰難道就打算這麼過一輩子了？

梁銳希都被整茫然了。

但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對。

周琰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在大學叱咤風云那幾年，他當班長，做學生會主席，主持各種校園活……周琰好像從來不會做錯事，說錯話，無論上哪里都著脊背，走路帶風，老師們都信任他，同學們都欽佩他，他那四年跟誰低過頭服過展過一脆弱？

梁銳希搜腸刮肚，沒有。

可就在今晚，周琰親口承認了對他的喜歡，那一句“我等你”還言猶在耳，周琰的語氣他當時聽著都覺得深的，甚至帶了一點憂傷，就像是在不經意間暴了藏多年的肋，把自己到了他的手里。

可現在，周琰還在故作鎮定地表態，努力不給他什麼力。

梁銳希忽然很想笑，周琰還說他傻，他卻覺得周琰比他更傻。

既然說要等，怎麼可能沒有期待呢？

他一個沖，忽然撐起子湊向周琰。

在他起那一瞬間，周琰就睜開了眼睛，眉心微蹙，一雙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警覺地看著他，低聲問:“干什麼？”

“沒，我就是，”梁銳希有點憐地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口，“嗯，睡吧。”

“……”

梁銳希拍完就躺了回去，心滿意足地抓著被子想，周琰應該會喜歡這種接吧？

嗯，慢慢來，他得消化消化，沒準過一陣，就能做更多了……

-

因為腳疼，晚上都不好換睡姿，次日梁銳希醒來時整個人都是僵的。他自己扶著墻慢慢跳出來，周琰早早就煮了粥，等他洗漱完，兩人簡單吃了點早飯就準備去梁銳希家里拿東西。

去停車場還是周琰背他，大白天不比晚上，一路上好多叔叔阿姨看他們，一些熱心的老伯伯見他還會說一句:“哎喲，崴腳咯。”

這景讓梁銳希仿佛一秒穿越回了大學，不過那時候看他們的都是學校里的同學，梁銳希從小不介意別人關注自己，當時還故意去摟周琰的脖子。

男生們見了紛紛起哄:“校草好待遇啊，瘸了腳還有人背。”“關系很不錯嘛，摟得這麼！”生們見了也都捂笑，指指點點:“看他們！”“看他倆！”

每到這個時候，周琰就會語氣嚴肅地制止他:“梁銳希，松開。”

梁銳希耍賴:“松開了重心不穩，我個兒高，我怕我掉下去。”

周琰停下腳步兇道:“你再這麼摟著我就不背你了。”

梁銳希不信邪，有一回聽周琰這樣威脅自己后，還把也盤在對方上，想看周琰會不會真把自己丟下。

周琰提高音量說了兩次，見他不聽，狠狠地了一下他那個傷的腳踝，把他疼得一聲慘從周琰上掉了下來。落地時一只腳沒站穩，他還一屁坐在了地上。

周琰估計是真氣著了，都沒看他，頭都不回就往前走。

梁銳希嚇得趕爬起，拖著一條傷在后面邊喊邊追:“周琰！周琰我錯了！你別走啊！”他走兩步哀嚎一聲，嚎得更多人都停下來看他們。

周琰終于停住腳步，扭過頭來瞪他，梁銳希連跳帶嚎地挪到對方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怕周琰再把自己丟下似的，急著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摟著你了……”

裝乖賣慘是他強項，從小他就靠這一招在外作威作福最后還獲得老師們的原諒，對付周琰也一樣有效。

周琰當時看他的表是既惱火又無奈，再次聲明:“梁銳希，我跟你明確提的要求都不是開玩笑的，你最好記住，不要總是挑戰我的底線。”

梁銳希被他那模樣嚇得半死，連聲說著:“知道了知道了記住了記住了……”

但他想起昨晚周琰似乎對他說:“你現在可以摟我的脖子了。”

那是在無人的樓梯間，現在是在大街上，梁銳希有點不確定，他悄悄湊到周琰耳邊確認了一遍:“我可以摟著你的脖子嗎？”

周琰后頸一僵，幾秒后沉聲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