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是從水榭邊傳來的。

月下，一個子坐在水榭邊的石頭邊，抱膝埋頭哭得不可自抑。

顧驍野蹙眉看著那子。

深夜來梅宅哭，難不，是和梅家有什麽淵源。

還是純粹的，隻是因為了什麽委屈，而梅宅破敗，任何人可隨意進，便跑來這裏躲著哭了？

無論是哪一種況，顧驍野都沒什麽興趣了解。

他麵無表地轉，想到什麽，又頓住腳步。

目落在發上的凰釵上，顧驍野心念微。喵喵尒説

百裏長安那個未過門的妻子，發上有一隻同樣的凰釵。

那夜燈下，他看得分明。

難不，這子是百裏長安的妻子？

顧驍野緩步朝著那孩走去。

原本哭得正傷心的孩，聽到靜，似乎嚇了一跳，慌地抬起頭來。

出一張滿麵淚痕如梨花帶雨般的臉蛋。

這張臉，顧驍野早已見過，但仍是忍不住再次怔了怔。

還真是百裏長安那個小妻子。

百裏長安離開淮州前，特意找過他，要了一道賜婚詔書。

顯見得，是很在意他這位妻子的，也必不會委屈了。

大半夜的，怎會在這裏哭？

許落呆呆地著眼前的玄影。

“阿野，”喃喃地說，“是你嗎？”

那道玄影靜靜地站在幾步開外，一言不發地注視著，漆黑的眸諱莫如深。

或許是淚眼模糊，或許是心神恍惚，或許是今夜如霜月，朦朧了他眼底的冷冽。

許落真的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顧驍野，導致眼前出現了幻覺。

踉蹌著起，不管不顧地奔過去，地抱住了他。

是幻覺也好，是幻覺也多能緩解的思念。

真的要撐不住了，太想他了。

抱著他，哭得噎噎，心中萬般思念與委屈，都化作了眼淚，洶湧而出。

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阿野，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回去，我想快點見到你……”

可是不能，還沒有找到小騫，還沒有找到救他的辦法。

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這裏，每時每刻都承著不安，擔憂，和刻骨的相思。

顧驍野低眸看了眼主撲進他懷裏的孩，俊眉微微擰。

如果說，第一聲阿野，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此刻，他無比確信，的就是阿野。

的聲音，與那夜他聽到的那兩聲阿野，莫名相像。

他一直以為是是夢裏的聲音，如今想來，或許不是。

因為那夜，擅闖了他的營帳，抬眸看到他的第一眼，突然就淚流滿麵。

他從眼中察覺到的緒，應該也並非錯覺。

然而，他連認都不認識這子，在那夜之前，他甚至從未見過。

對於陌生子的親近，他向來是排斥厭惡的。

試圖主靠近他的子，一旦越過他能容忍的距離，從來隻有一個結局。

顧驍野本來該推開，甚至，殺了。

然而不知為何，他沒有，竟是一不地站著，任由抱著自己，耐著子，想等哭完。

孩溫的因為哭泣，微微地在他懷中抖，讓他生出一怪異的覺。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要抬手，去攬住，然而立刻便對自己生出這樣的心思，到匪夷所思。

顧驍野不能容忍自己對一個隻見過兩次的子，生出這種憐惜之。

更何況，這個子，還是百裏長安的妻子。

所以下一刻，他冷著臉，毫不猶豫地將懷中的人推開了。

許落被推得踉蹌幾步，怔了怔，才回過神來。

了淚眼，前那道幻影，並未消失。

他靜靜地站在月下，神說不出的淡漠，漆黑眼底帶著幾分莫測的沉冷幽邃。

許落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溺水的人般，慌地沉了下去。

到了一種不過氣來的窒息。

眼前的人，不是幻覺。

是顧驍野，竟然是顧驍野。

他不是傷得不輕，在軍營養傷嗎？

這才幾天，傷還沒好吧，為什麽突然大半夜跑到梅宅來。

關鍵是他來了一聲不吭，被抱著也一聲不吭。

搞得還以為自己見到了想見的人，委屈地說了一堆阿野好想你的話。

許落想不明白，以他的子，為什麽不在奔過去抱住他時，就早點推開。

難不是覺得詫異，想要看幹嘛，然後被哭煩了，終於忍不住了？

不管如何，都該謝他，隻是推開，而不是殺了。

但事實上，許落此刻的境，可能比被他殺了還要難以麵對。

甚至找不到借口解釋自己的行為，所以幹脆什麽都沒說，就那麽尷尬地站著，等著顧驍野開口。

就如同等待被宣判般，又是忐忑，又是張。

“許落。”

寂靜的夜裏，就聽到顧驍野淡淡道，“朕沒記錯吧，你可是這個名字？”

百裏長安從來不曾找他要過什麽，難得主來求一道賜婚詔書，他便親手寫了，約記得這個孩好像就許落。

許落猝不及防被他到名字，有種學生時代上課打瞌睡被老師點到名的恐懼。

然而隻能著頭皮說是。

“朕記得上次，你說獨自在帳中害怕，這才出來找百裏長安。”

顧驍野的語氣，帶著幾分冰冷譏嘲的意味，“而今你一個人深夜呆在這荒廢院落，卻是不怕了？”

許落：“……”

這說話的語氣，莫名有種悉。

當初剛來這個世界，和顧驍野初相識時，他就特別毒舌，都還被那時的顧驍野氣哭過。

或許因為這點悉，許落心裏的恐懼竟是因此減輕了一點。

很想為自己辯解下，卻發現，愣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該怎麽說呢？

說想他了，所以大晚上一個人進了梅宅。

說太想他了，所以哭得連害怕都忘了？

說上次出營帳，也本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想見他？

這些話說出來，可能死得會更快。

許落抿著，低著頭，一言不發，然而顧驍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

他目冷冷地注視著：“阿野是誰？”

許落憋了半天，最後到底還是憋出了三個字：“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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