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南江城別有一番素雅，許落帶著顧驍野走遍了南江城的大大小小的長街。

曾經與顧驍野走過的路，而今帶著他再走一遍。

還帶他去了一趟漓川。

那裏自然不會有公孫神算，但冬日的漓川，風景更勝當年。

還帶著他去了一趟山野小屋。那小屋經多年風霜吹打，早已破敗不堪。

見他異樣沉默，便給他講當年為了哄他，講過的那些笑話。

如所願，他真的笑了。

向來冷峻淡漠的人，偶爾展一笑，連風雪都變得溫暖，足以融化一切。

許落再次給顧驍野送藥時，看到顧驍野在寫一封信。

寫完了，他問，“和百裏長安有關的，要不要看？”

許落忐忑接過來，看完，心緒複雜。

信裏赦免了被關在詔獄中的百裏長安和玄甲軍將領，免去他遼東侯職務，仍令他做回玄甲軍統帥。

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被傳回京都。

信寄出沒兩天，許落見到了本該辭歸鄉的丞相郭禹。

郭禹和顧驍野在房中談了許久，百裏長安要郭禹轉告的話，他轉告了。

他揣測不出顧驍野要何為，隻能委婉相勸顧驍野，以許姑娘為重，以天下為重，以，為重。

他請求顧驍野，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繼續留在京都任職。

顧驍野挑眉：“理由？”

郭禹不勝慚愧地跪下：“臣與皇上曾患難與共，中道改弦易轍，臣每每思之，甚是不安，也頗為自愧。”

顧驍野盯著他良久，才道：“朕一直沒想好新丞相人選，你若有意留下，倒也讓朕省心了。”

郭禹領著一道任命詔書，就這樣回了京都。

離開時他對著顧驍野行禮，“臣和長安，在京都等著皇上平安歸來。”

他來得匆匆，走得更匆匆，許落都不知道他來做什麽，也不知他和顧驍野說了什麽。

原本寫了一封信，想托郭禹帶回京都給小騫。

但顧驍野說不必。許落心中很有些納悶，卻還不能說什麽。

令驚訝的是，隔日，錦衛帶來了小騫和太醫令桓甫。

許落到南江時，小騫和桓甫其實也到了，隻是顧驍野一直沒讓見小騫而已。

許落顧不得跟小騫多說什麽，便讓桓甫為顧驍野先診脈看病。

然而顧驍野卻拒絕了。

他看著，漆黑眼底辨不出緒，“你可以走了。”

許落愣了愣，“走？”

的確要走，但絕不是現在。

定定地看著顧驍野，“皇上要我走，到底什麽意思？”

顧驍野說：“字麵上的意思。”

許落不能理解顧驍野，“帶我來南江的，是皇上。皇上想讓我去哪兒？”

顧驍野凝視著許久，“去你該去的地方。”

許落有些生氣，“皇上能不能把話說明白，哪裏是我該去的地方？”WwWx520xs.com

顧驍野掃了眼不遠垂手靜靜佇立的小騫，“你的夢裏，你說的那個時空。”

許落頓時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顧驍野。

他平靜地看著：“在鄖州行宮，你對朕說出那番話後，朕讓人，重新去查了邵雲騫。”

鄖州行宮，說，做過一個夢，夢裏和他一起賞過雪。

問他信不信有另一個時空，在那個時空裏，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個明君。

曾經在淮州時，錦衛曾查過許落，查無可查，直到小騫出現，完洗清了許落上的種種疑。

但小騫的上，仍有許多疑點，彼時顧驍野並未在意。

這一次，顧驍野直接讓人回京都，調查了百裏長安府裏的下人，和當初負責保護他們的玄甲軍將領鄧源。

鄧源在詔獄，雖然不解錦衛為何問小騫，但，仍是將他所知的，全都說了。

包括那日，小騫啟那詭異的陣法，許落妄圖踏那漩渦，說要回去，結果被他強行拽住的事。

那會兒小騫已然離開京都，錦衛一路追趕，在鄖州將他截住了。

錦衛說，奉皇上之命，帶小騫去南江。因桓甫執意要跟著，於是連同桓甫，也一並帶來。

“他倒是很識時務，將什麽都如實待。”

小騫說了他和許落來的目的，說了顧驍野和許落的關係，說了另一個時空，許落早已是大梁朝皇後的事實。

顧驍野收到錦衛呈來的報告時，他不敢信，這世上竟有如此荒謬之事。

然而細細回想許落對他的態度，還有許落喊他阿野時眼裏的意，他不能不信。

但真正讓他徹底不再懷疑許落的份，還是許落自己親口說出的真相。

“剛搬來這所宅子那夜，你喝醉了。”

顧驍野深深地看著許落，“你說，朕與你是在這宅子裏的婚。”

喝醉的許落，乖得讓人心疼，問什麽，說什麽。

含含糊糊說了許多許多話，雖然是醉言醉語，但足以讓顧驍野拚湊出一切。

說雖然他就是顧驍野，可還是想回去。

想回去見他。另一個他。

顧驍野從未想過，在另一個時空，竟有一個同樣的自己存在。

還如此幸運地，在年的時候就遇見了。

明知那人就是自己，卻仍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當初他決意帶著許落南巡，本就沒打算讓許落活著離開。

他問可否願意陪著他死，其實並非心來。

他曾經是真的了這個念頭。

他在這世上，別無所，唯有想要留在自己邊，算是對自己多年的執念，有一個了結。

南巡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末路。

可半點不知，每日努力地哄他開心，用最真的意待他。

陪著他走過那麽多地方，走過那麽多風雪肆的路，每每看著他時，卻總是眉眼彎彎笑意溫，讓他的心都得一塌糊塗。

他一隻腳已然進了地獄之門，可現在，卻舍不得拉著也一起墜那無盡黑暗。

舍不得讓，折損在他的手裏。

所以顧驍野決定放離開。

他已然救無可救，所以不如，讓回到那個時空，陪著另一個自己。

如此，多也讓他有一點欣。

命運對他，並不全是殘忍，在他不可知的世界，在他到不了的地方，有另一個真真切切的自己，著所之人，也被所之人著。

勉強，也算無憾了。

……

許落手腳冰涼，抖著回頭去看小騫，小騫沉默地點了點頭。

顧驍野已然轉離去，許落的眼淚簌簌落下，想要追過去，然而錦衛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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