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兒早就準備好了紅紙和筆墨,運了幾車來到學館。
早就散了館正在家里貓冬的學生們,都是滿臉茫然,十分不解學館又他們回來做甚。
不過有著薛庭儴這個小三元的案首在,又有八斗這幾個秀才號召,他們可是極為甘愿與這幾個前輩多待上一會兒的,哪怕是沾沾貴氣,說不定明年下場也能拿個案首。
一眾學生們,小的才十來歲,大的都娶媳婦了,聚在學館中最大的那講堂,每人拿著裁剪好的紅紙寫著大字。
案首說了,若想下場應試,首先得有一手好字,好字是練出來的,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在此,一定要好生珍惜。
大家苦哈哈地寫著春聯,春聯的模板早就有人給好了,他們只管照著抄就是。抄上幾次,自己就能墨背在心,也就省了不事了。
中午有人管飯,期間還有熱茶點心供應,講堂里燒著炭盆,一點都不冷。有些家中貧困的學生還苦中作樂心想,這待遇倒是不差,渾當是練字了。
一直到臨近傍晚,住在鎮上的學生該回家了,招兒拿著一包銅板走進來,說是給大伙兒發錢。
這些學生不知,實則他們每寫完一副春聯,就有人給他們記數。據所寫數量的不等,每人得了不錢。則百十文,多則幾百文。
問過之后才知道,這是付給他們的工錢,不是白做工的。
拿著這份工錢,大家俱是喜笑開,紛紛問道明天還寫不寫,若是寫還來。招兒自然說還寫的。
徐浩是徐縣令的兒子,作為縣令家的公子,實則就是個小蘿卜頭。
徐縣令有林邈人品出眾,學識淵博,特意將兒子送來了清遠。
其實他本也是想鍛煉一下子,這孩子是他和徐夫人近了中年才得的,徐浩懂事的時候,徐縣令已經做了。雖這就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可到底是個,所以徐浩并沒有吃過前頭兄姐吃過的苦,雖不至于頑劣不堪,也是頗為調皮。
為了鍛煉兒子,徐縣令讓他宿讀在清遠學館,只逢了休沐日才能回家。
這次散了館,徐浩就回了家,此次前來也是來給先生送年禮的,哪知逢上了薛庭儴抓壯丁。
之前說那十來歲的小就是他,旁人寫,他也跟著寫,還得了百十個銅板。
拿著錢,徐浩樂滋滋的回了家,徐夫人好奇問他怎麼了,他把錢掏給了徐夫人看,還說自己賺的。
徐夫人可不信兒子能掙錢,忙讓人把徐縣令了回來。夫妻二人細細盤問之后,才知道兒子被人當了工給使喚了。
“這個薛庭儴啊,估計這點子又是他那未婚妻出的。”
“此倒是腦子活泛。”徐夫人是見過招兒的,之前招兒特意來縣衙送吃干紅的契書,這契書就是送到了徐夫人的手里。
畢竟員不能經商乃是規制,可沒有說員的夫人不能做點兒小生意掙點脂銀子的。這主意就是薛庭儴給招兒出的,結徐夫人自是由出頭面,所以兩人也算識。
“此堪稱奇子,就是可惜了兒。”徐縣令嘆道。
“爹,我明天還要去。”徐浩說。
“去哪兒?”
“寫春聯掙銀子啊。”
徐縣令失笑:“家里可不用你掙銀子。”
徐浩振振有詞:“薛案首說了,不能死讀書,要知時務,以后做了才能懂得民生疾苦。他還說了,書生乃是世上最尷尬的存在,若是能考取功名還好,若是考不上,就百無一用是書生。所以是不能讀死書的,還要懂得時務養家糊口,這樣可進可退,心無顧慮,才能考中功名。”
“這是什麼道理啊。”見兒子還要癡纏,徐縣令忙說:“好好好,你要去便去,我讓人送你去。”
這孩子真是中了薛案首的毒!
就這樣,待到最終結束,清遠學館的學生們每人都賺了一筆銀子。或是用來過個好年,或是用來明年趕考,都足夠了。也讓他們切實會到什麼做學以致用,什麼做識時務。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這個年大家都過得不錯。
包括薛老爺子。
人逢喜事神爽,憑薛庭儴考中的這個秀才,就足夠薛老爺子做夢都笑醒了。
唯獨不的是,臨近除夕的前一天,薛青山突然上門了。
沒人知道他來做什麼,不過他還沒邁進門,就被人擋出去了。之后趙氏挽著籃子出去了一趟,都知道去做什麼的。
其他人都沒有在意這件事,倒是大房的母子三人被壞了心,以至于之后過年的那些日子中,大房人的笑容似乎都著勉強。
二月初八,黃歷上寫著宜嫁娶。
招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是昨兒高嬸晚上特意來找,與說了一些不可言說之事。胡思想了一夜,直到外面都了才睡著。
高嬸見睡得沉,也沒,反正離傍晚還早,只要在中午之前起了就行。
招兒起來后吃了早飯,高嬸已經燒好熱水了,徹頭徹尾洗了一遍,晾干了頭發,招兒才穿上嫁。
嫁是大紅的,上面繡著鴛鴦。
樣式雖是簡單了些,但民間嫁娶也就穿這個了,倒是布料是招兒專門挑的,又是親手做的,做了一個冬天。
福人也來了,熱熱鬧鬧說了賀喜的話,就開始給招兒開臉梳頭。
開臉也就是所謂的絞面,需得是公婆、父母、子俱的福人行之。用紅的雙線,叉繃直,絞掉待嫁子臉上細細的絨。后,還需修建了鬢角,整個開臉才算結束。
期間,福人里還說了些吉祥話,招兒也沒細聽,只是閉著眼睛像要上刑場似的那麼杵著。
然后便是梳頭了,梳頭的規矩也多,要唱賀詞,梳婦人頭。一旦梳了婦人頭,就代表以后就不是姑娘了,自此要開始相夫教子的生活。
梳完頭還要著妝,鄉下的婦人哪有什麼手藝,大多都是臉上打點脂,用炭筆畫了眉,涂上紅就算是了。
招兒像個木偶似的任對方一頓捯飭,待對方說可以了睜開眼,就在鏡子里看到一個有著盆大口的怪,當即把嚇得了一聲娘呀。
也是招兒不白,雖是養了一個冬天,已經不黑了,卻是與白沾不上邊。再加上這妝太白,簡直就像是給畫了個白面,再加上那紅,可不是嚇著了活人。
倒是高嬸說新娘子都是這樣的,招兒信了的才有鬼,讓這樣嫁人,寧愿死。
好說歹說,還是給洗了。
高嬸眼見拿沒辦法,只能塞了紅封給福人,將人給送走了。
這一頭,招兒想了又想,只在臉上涂了一層從縣里買回的潤膏子。又拿起胭脂輕輕的蘸了一點,在上抹勻了。見還是有些太紅,又掉了些,這才覺好了。
就見鏡子里有一紅人,生得杏眼朱,十分艷。的算不得白,但看起來格外有一種韻味。尤其形高挑,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簡直減一分則太瘦,增一分則太,說是不可方也不為過。
高嬸走了進來,端詳了一下,夸道:“我也覺著那妝沒畫好,可我也不懂這些,還是招兒手巧。瞧瞧這,不就是個娘。”
招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因為招兒也沒有娘家人,所以從薛氏族里來了一些婦人陪。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時候,聽著外面響了鞭炮,忙就有人拿來了蓋頭,蓋在的頭上。
再之后發生了什麼,招兒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外面很吵,從未有過的吵。也很張,從未有過的張。
有人在說,新郎進來了,招兒下意識就繃了子,直到有一雙手握住的手。
“新郎背新娘出門子嘍,新郎可注意著,在未進新房之前,可千萬不能讓新娘的腳落地。”
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招兒有些發窘,心想是不是在笑小男人個頭不高背不起。正想說誰背誰不一樣,突然整個人就騰空了。
薛庭儴竟是將整個人抱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這樣也行,咱秀才公的事就是和人不一樣。”
“新郎抱新娘子出門了。”
四周很吵,鞭炮聲夾雜著各種吵雜聲。
招兒僵著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小聲跟說:“你可抱我了,小心我手上沒勁將你丟了。”
聞言,招兒忙手抱住他的頸子。
有人打趣:“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快松開松開,等進了新房再抱也不遲。”
鞭炮聲和笑聲中,招兒被放進一頂花轎。
花轎整整圍著村子走了三圈,只能走前路,不能走回頭路,這路線也是事先估算好的。
就在這時,天邊泛起一片橘紅的彩霞,花轎也到了薛家的大門前。
從大門到正房的地上,鋪著一個一個的大紅福袋,也是講究新娘腳不沾地的習俗。其實莊戶人家不太講究這些,到了婆家新娘就能下地了,可是薛庭儴特別注意這些,方方面面都提前給安排好了。
拜了堂,又了新房。
屋里圍滿了人,都等著新郎掀蓋頭。
蓋頭掀下來,一陣陣嘆,都說小兩口是郎才貌。還有的后生說這也就是薛庭儴,若換別人,招兒姐早就被搶了。
一陣七八舌中,兩人喝了杯酒。薛庭儴被拉出去敬酒,招兒則留在屋里。
喜宴一直吃到月亮都上了樹梢才罷,也多虧薛庭儴有個秀才的份,敢鬧騰他的人極,大多都是適可而止。
即是如此,他也喝了不酒,等被送回房的時候,整個人醉醺醺的。
招兒里念叨著怎麼喝這麼多,將他扶去炕上,又從周氏手里接過熱水,將門關上后,才轉回頭給他洗。
剛給他了鞋,正打算拿著布巾給他臉,突然手被人拽住了。
薛庭儴睜開雙目,眼睛晶亮晶亮的,里面毫沒有醉意。
“你沒喝醉啊。”
“若是不裝醉,恐怕今晚什麼也干不了了。”
這話說得可有些意有所指,招兒下意識張起來:“你想干啥?”
“你說我想干啥?”
他湊近了一些,上的酒味兒夾雜著一種他上獨有的墨香,朝招兒鼻子里鉆來。明明穿得并不厚,卻是一陣熱意上涌。招兒想退開,被薛庭儴一個使勁,整個人都跌在他上。
“你還沒洗漱呢,我也還沒洗,快讓我起來。”
“洗什麼。早上才洗的,都干凈著,不信你看。”
他本不給招兒反應,就將自己外衫了,又去招兒的裳。速度極快,招兒覺他像生了無數只手,自己兩只手本擋不過來,上的裳已經去了大半。
“把蠟燭吹了。”
“這蠟燭可不能吹,要燃一夜的。”
“你快丟開。”
“不丟。”
“你急什麼啊!”
“你才知道我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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