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失笑,抬頭看向那瞪著他的號軍,笑問:“軍爺,要不要也來點兒?”
黑臉號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生事,若不然……”
若不然你看著!
在灼灼人的目中,薛庭儴吃完了午飯。收鍋洗碗不細說,回來后他便再度拿出稿紙繼續寫題。
一直寫到夕落下,夜幕即將降臨,七道題才終于寫完。
此時,安靜了多時的巷道又熱鬧起來。
經過了這兩日一夜的時間,許多人都已經漸漸習慣了貢院的氛圍,且到了這時候,七道題也都應該寫完了,只等著謄抄。心放松之余,也都變得安適自如,也不再趕時間了,了就吃,困了就睡,到了晚飯點,自然也都出來搗騰著做飯了。
晚飯是面,吃過后,薛庭儴照例是洗碗。
回來的時候,他端了一小鍋水,這是打算待會兒燒來喝。
巷道狹窄,人來人往,他小心翼翼地護著小鍋,可惜還是被人撞到了,撞到他的人正是那黑臉號軍,一鍋水讓他渾上下了個。
“走路怎麼不看著些,你沒事吧?”
附近號舍的考生俱都看著這里,目同之。有些考生貢院就這麼一裳,一穿就是三日,這種時候淋了,且不提穿著在這里過一夜,明日必定會著涼,穿這麼一裳可怎麼寫題。
黑臉號軍渾不在意地看著薛庭儴,眼神卻放在他上的書袋上。
薛庭儴似乎顯得有些慌張,忙從書袋中掏出幾張暈得一團糟的稿紙,高呼一聲:“我的草稿,我寫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草稿!我的題可都寫完了,就等著謄抄!”
啊!
目睹這一切的考生,眼神更是憐憫。
兩日之功毀于一旦,雖鄉試是考三場,每場三日,可這三日卻是把昨天場點名的時間也算上了。也就說明天日落之前,就必須出場,就只剩下一天一夜的時間。且文章本是妙手天,誰敢說再寫一次,就能寫出同樣彩的文章,誰不知頭一日考生的力是最充沛的,文章做得也自然比后面更好。
“是你撞我,可不是我撞你!”黑臉號軍悻悻道。
有其他號軍聽到靜前來,詢問怎麼回事。薛庭儴用哭喪的口氣告知他事的經過,手里暈花的稿紙依舊舍不得扔,如喪考妣。
“此乃是意外,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可有帶備用?快趕回號舍換裳去,若不夜風一吹,當心著涼。還有兩日時間,重新寫過就是。”
還能怎樣?只能這樣了。
薛庭儴回了號舍,放下藍簾子,不多時換了一裳。之后挑燭夜戰,就見他時而連聲嘆氣,時而皺了稿紙,考過兩次的考生都知曉,就他這種狀態,這次恐怕是懸乎了,題能不能做完,還是兩說。
一時之間,有同的,也有幸災樂禍的,就不一一細說了。
次日,薛庭儴依舊是如此狀態,偶爾有人從他面前經過,也都是搖頭直嘆。火字十三號也來過一次,甚至冒著被號軍訓斥的風頭,寬了他幾句,眼中愧疚之意流于言表,大抵他是誤會了薛庭儴是因為他,才被那黑臉號軍挾怨報復。
其實到了第三日上午,就已經有許多考生卷了,陳堅就是在此時卷的,卻并未離開,而是等著其他人。
放第二排的時間是在中午,這一次只見到林邈和北麓書院另外幾名學生,滿疲憊地從貢院里出來,李大田、八斗、薛庭儴都還沒見著。
陳堅心中有些擔憂,他原本以為庭儴必然比他要早,誰曾想竟是這麼久都沒出來,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這個緣由,他是著疲憊的軀沒離開,固執地等待著。見此,林邈讓其他人先行回去,自己則留下來陪著陳堅等下去。
第三排是在申時,這一次李大田和八斗都出來了。
兩人滿臉倦容,見老師和陳堅都等著他們,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可旋即就發現,薛庭儴不在,人呢?
人還沒出來。
從陳堅口中得知這一事,兩人都是大驚失,心道肯定是出事了。
眼見到了傍晚,第四排也放了,可還是沒見薛庭儴的人,自此不再猜疑,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薛庭儴才會一直沒出考場。
“老師,怎麼辦?”
林邈皺著眉:“再等等,還有最后的清場,到時庭儴必然會出來。你們別擔心,我北麓書院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誰若是敢欺上頭來,必定讓他有來無去!”
這大抵是素來待人寬和的林邈,說得最狠的話了。
侯四也一直在旁邊陪著,聞言也道:“先生說的是,我北麓書院也不是好惹的。”
貢院里,薛庭儴終于寫完最后一個字。
他有些愧疚地看著一直站在外面的火字十三號,火字十三號的卷子其實早就寫完了,了卷,他卻并不愿意離開,就在外面杵著,無論那些號軍怎麼威脅,都不如山。
關鍵這些號軍也拿他沒辦法,貢院可沒規定考完后必須就得走,火字十三號也就借著這點賴下了。
然后一直陪了薛庭儴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夜幕降臨。
清場的號軍已經往這里走來了,薛庭儴這才站了起來:“你這人實在太固執了。”
“此乃我一意為之,不關你事。”
薛庭儴搖頭失笑,忽而提高嗓門:“卷!”
“你終于卷了?再沒見過比你更磨蹭的,最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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