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嫻想起來，當時好像蘇折有稟過，有一卷宗卷被他不小心落了。沒想到卻在這裏又找到它。

當初蘇折為什麼要說失了，為什麼又要讓管家拿去燒了？

管家雖將冊子留了下來，卻也很守己地沒有翻看裏面的容，因而並不知道其中端倪。

沈嫻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翻到中途的時候驀地停住。

只見那泛黃的紙頁上，浸著斑駁的跡。

覺得異常的冰冷，手地去那上面的跡，早已干，像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

沈嫻張了張口，抑制著間翻滾，問：「這冊子你翻開過嗎？」

管家回道：「老奴不敢隨意翻開，所以不曾翻過。」

頓時明白，蘇折為何要謊稱這冊子丟了，為何又要讓管家拿去燒了。他苦心竭慮所做的一切，原來這就是答案，讓從頭到腳都涼。

木然起，將這些冊子拾掇起來，抱在懷裏，出了書房的門便跌跌撞撞往後面的竹林走去，道：「朕想一個人待著，不用管朕。」

沈嫻一走進竹林，竹影幽幽，頃刻就沒了影兒。只留下一陣風來，竹林里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個以往對來說十分甜的地方，充斥著和蘇折的回憶，當初有多麼甜，現在就有多麼剜心。

被圍困著，盡折磨，無可逃。

以為只要不相信蘇折已經死去的這件事，懷揣了微薄而無的那點奢，就能熬過漫長的黑暗。

沿著竹木小道一直往前走，穿過竹林，走到盡頭。再往前，腳下就是一潭池水，在邊上頹然跌坐。

雙手死死抓著那幾本冊子，用力得手指幾近扭曲，沈嫻曲著雙，將幾本冊子抱在懷裏。

肩后的髮落掩住的側臉，垂著頭默然。

到絕無可泣，大抵就是沈嫻這樣。

張了張口，痛得額上有冷汗，大口大口地呼吸，但是哭不出聲。

不能夠放聲大哭，那樣不就承認了，他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嗎？

努力地想要抱自己，把自己一團，儘管用了全部的力氣，可還是止不住，雙肩在瑟瑟抖。

夜空中有朦朧的星月，倒映進潭水裏，似水中升起了霧。

以往陪在這裏賞月的人，再也沒有了。也不會再有人擁抱，在耳邊輕聲細語地與說著話。

沈嫻痛得狠了，冊子一松，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由坐著變趴在地上蜷著，手裏狠狠揪著自己心口的裳，額上有青筋。

「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從嚨里發出低沉的嘶，「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

竹林里靜悄悄的，忽而一陣輕細的腳步聲闖了沈嫻的里。正從竹木小道的那頭走來。

他越走越近，出現在沈嫻的面前。

那時沈嫻迴轉頭來，眼裏的希冀一即碎，迷濛著雙眼，淚流滿面地問：「蘇折，是你回來了嗎？」

可當看清來人不是蘇折的時候，眼裏墮暗夜，再也無。

那是最脆弱最無助的一面。

明明是一國之君，坐擁天下，可那時秦如涼卻恍惚覺得，原來一無所有，可憐之至。

一直以來太過平靜了，秦如涼一路陪著，也一路看著。

大抵是因為親在曲江上去打撈過，親日日夜夜守在那裏過，亦帶著那份瘋狂的癡念奔赴戰場拋頭顱灑熱過，經歷了從希到絕的這個過程以後，也就事事無所悲了。

秦如涼想起征戰蠻夷時候的景，可能那個時候便是希自己能夠死在戰場上的。

秦如涼覺得悲涼，且痛心。可是他不能代為承的半分痛苦，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陪著。

秦如涼道：「想哭就在這裏盡地哭吧，沒有人聽得見的。」

後來，秦如涼靠在竹子邊，沈嫻背對著他埋頭在雙膝里。他只看得見的背影孤單清瘦，輕輕抖。他卻始終也聽不見的哭聲。

沈嫻咽著說：「他說過會守著我7;150838099433546和阿羨一輩子。」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會死。人之將死，都是會有點徵兆和自我意識的。」

「一輩子啊。原來他說的是他的一輩子，而不是我和阿羨的一輩子。」

沈嫻突然明白那年除夕，蘇折曾與說過的話。

他說，不會讓看見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就會以為，他還一直活著。

如今想來，竟是這樣一個意思。

他冷落、疏遠，他盡其所能地把後事安排妥當，再讓憎他、恨他，用那樣的方式和決裂，便是想，一個人離開，在外面悄無聲息地死去！

他絕不會讓找到他，哪怕是死後的骨。

他的所有的薄，都是骨的意。

沈嫻痛到極致，猛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咳，便久久無法消停。

秦如涼上前，將自己的裳披在上，摟住肩膀的時候，才發現渾這樣的涼。

沈嫻手捂著，秦如涼看見依稀有跡從指中沁出。他一震，凜然把沈嫻打橫抱起來，轉就往回走。

沈嫻一手如視珍寶地抱著蘇折留下的冊子，一手頹然從秦如涼的臂彎里落，臉蒼白，昏昏睡。

秦如涼抱著出門騎上馬就往宮裏的方向跑。若是肯發泄出來，何至於如此痛極攻心。

夾雜著寒意的風吹拂著沈嫻的髮，窩在秦如涼懷裏，半睜開眼。

秦如涼垂頭下就抵在的後腦上，若有若無地吻過的頭髮，低低道：「很快就到了。」

馬蹄聲中，聽沈嫻的聲音幽弱道：「我可能不配他。他不好，我沒有發現，我只知他的所作所為異常，我只不信那一切都是出於他的本意，可是我卻沒有發現，他快要死了。」

「是我沒有發現。我竟天真地以為，只要我許下願，他就真的可以長命百歲。」

輕嘆道：「我真是罪有應得啊，該死的人是我才對吧。」

曾經那樣執著堅韌的沈嫻，再大的困難都沒有放棄過。而今，卻是要一點點放棄自己。

秦如涼難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你還不知道，為人小心謹慎，做事滴水不，若是存心不想你發現，你便毫無蛛馬跡可尋。這是他執意如此，並不是你的錯。」

沈嫻闔著眼，沒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