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京城的謝紓, 不日便收到了來自姑蘇的三封八百里飛鴿加急傳書。

第一封來自乘風，向他匯報他們已平安到達姑蘇。

謝紓見信，懸著的心暫且落下。

第二封來自謝老太君, 痛斥他不爭氣, 好好的媳婦被他弄跑了, 不過好在還有機會, 要他好好把握。

謝紓笑了笑。

嗯，是該好好把握, 不能再錯過了。

最后一封是來自明儀的，上頭只寫了六個字――

一切都好，勿念。

謝紓角的笑容淡了淡。

臨去之前, 他同明儀說好, 等到了姑蘇，每日都必須寫信向他報平安。

他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盼到了的信。

照說分離多日，怎麼也該傾訴一點相思之。

結果就真的只是“報平安”，沒有一點別的話留給他。

短短六個字, 還有兩個字是“勿念”。

謝紓:“……”他做不到。

*

暮春之時江南道的那場連綿暴雨, 沖垮了新修的堤壩。

雖然這事表面上看是因商人為牟取暴利囤積居奇，壟斷修建堤壩的材料，令價飛漲，府不得已只能高價購建材, 致使修建新堤材料不足而起。

實則誰都明白這事背后的黑手便是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

夏那會兒, 攝政王以祭祖為由，親自去了江南道視察。本以為自江南道回來后, 攝政王便會以新堤坍塌一事為切點, 向蘇晉遠發難。

可出乎意料的是, 攝政王并未問罪蘇晉遠，不僅沒有問罪，反而將此事冷理，有在朝堂上提起，似乎是想將此事下的意思。

倒也不難理解攝政王這麼做的緣由。

于理，蘇晉遠盤踞江南道已久，掌其軍權，當年三王之時，其曾為助新帝登基立下汗馬功勞。如若小皇帝輕易問罪于他，或是治他重罪，難免有忘恩負義之嫌，小皇帝登基方滿四年，基未穩，行事更需謹慎，不可擅。

于，蘇晉遠乃是攝政王名義上的“父親”，百行孝為先，兒子自不會輕易自己老子。

蘇晉遠勢大，很多朝臣本著多一事不如一事的心思，不愿多管。

攝政王拖著此事遲遲不理，也沒提起何時重修被大水沖垮的新堤。

這可急壞了朝堂之上著急抹平過錯的蘇黨。

他們多次上奏提請謝紓重修堤壩之事，都被謝紓以“國庫空虛”為由拒了。

蘇黨對此頗為不滿。

先前謝紓的“窩囊”舉，無疑增長了蘇黨的氣焰。

謝紓不批國庫銀，竟有蘇黨囂張地提出，蘇晉遠于小皇帝有扶持之恩，請小皇帝出私已銀兩，填了這個，支援江南道。

這話本只是一個蘇黨酒醉后信口胡謅的，拿不上臺面來說。

可也不知怎的，次日這話就被傳得街知巷聞。

小皇帝心很是憤怒，心想立刻就治蘇晉遠及其黨羽的罪。

謝紓卻告訴他:“你現下治罪只能小懲大誡，若要釜底薪，需‘忍’。”

小皇帝聽了謝紓 的諫言，次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談及他繼先帝之志，以“仁義”治天下。

蘇晉遠對自己的扶持之恩，并宣布將用自己的“私房錢”，替蘇晉遠“補”。

臣子貪墨的銀兩，竟然讓皇帝來填。簡直天下之大稽，實在欺人太甚，史無前例。

一時間，朝堂之上聲討蘇黨的話此起彼伏，對蘇黨的彈劾也接踵而來。

也不知是誰先彈劾的，總之一旦有人開了頭，一個接一個的彈劾便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已經致仕的薛太傅率先出來對蘇晉遠發難。作為對蘇晉遠有知遇之恩，一路提拔他高升的恩師，薛太傅出面發難無人敢質疑。

就在這風口浪尖之時，蘇晉遠又想如法炮制先前舊堤出事之時用的罪之法，來一招“負荊請罪”。

可天不隨人愿，還沒等蘇晉遠赴京。

那個被蘇晉遠陷害囤積居奇，最后滿門畏罪服毒而死的商戶――張玉，他的賬本在這時被公之于眾。

賬本里細數了蘇晉遠條條罪狀，件件罪大滔天、鐵證如山。

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經各大酒樓小巷的說書人一人，頓時激起巨大民憤。本就抑許久的百姓，一經點燃便一發不可收拾，對蘇黨的聲討也由朝堂擴大到了民間。

以江南道百姓為首，各地百姓親寫“萬民狀”，要求朝廷嚴懲蘇晉遠。

一時間，懲辦蘇晉遠了民心所向。

不可能再有理由保下這個臣，謝紓也只好“大義滅親”，順應民心，嚴懲蘇晉遠。

原本坐山觀虎斗的各大世家見民意如此，也紛紛倒戈。

不過蘇晉遠盤踞江南道已久，手握江南道一帶的兵權，要拿其歸案，免不了有一場惡戰。

早朝之上，眾臣就誰帶兵前往江南道拿人爭論不休，就在眾臣打算推舉平寧侯帶兵前往時。

謝紓恤道:“子韌夫人有孕在即將臨盆，不便遠行。此事有些難辦，還是本王親自帶兵去一趟吧。”

大殿上的平寧侯得無以復加，連聲道:“謝攝政王恤，攝政王仁慈。”

底下群臣見狀忙跟著一起附和。

一瞬間，大殿上恭維之聲四起。君臣一心的場面十分人心。

程之衍在聲聲恭維中對翻了個白眼:“……”

什麼恤臣子，帶兵拿人是順便，本就是想借機南下去找夫人吧。

該死的謝紓。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心機真心機，險真險！

*

姑蘇城東。

明儀落腳在城東一幽靜的園子，名為鷺圓。鷺圓是謝紓在姑蘇的私產，鮮有人知。

這幾日一直埋首于慈善會之事，未怎麼注意外頭發生的事。

這次南下之行被謝紓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僅是食住行方面，還特意從金陵把李了過來，助一同協理此事。

李家中世代從商，是江南道一帶極有名的商人。

他識這一帶的權貴，且他能言善辯，極會來事。這幾日幫著明儀聯系了不紳和商戶。

明儀仔細整理了對慈善會有意之人的名單。

這些人對慈善會的提議頗興趣，只是仍對慈善會有不疑慮。

明儀同李商量著，找日子把眾位紳商戶都聚起來，好好商談一番。

一則，為眾人解。

二則，也能通過商談，找出一些置辦慈善會現階段存在的問題。

明儀這麼想著，也這麼辦了。

托李替下帖邀眾人，三日后來園中一敘。

*

慈善會的提議，吸引了不姑蘇有名的紳商戶。

三日后，眾人邀去了城東鷺圓議事。

邀之人中自也包括了原就在姑蘇一帶極有聲的蘇家旁支。

蘇涔素拋頭面出風頭，慈善會這種能給臉上金的好事，自然落不了的份。

聽聞組建慈善會是長公主的意思，且長公主為了慈善會一事來了姑蘇，今日會親臨此地。

蘇涔刻意心打扮了一番，綢褶邊刺繡長，金線織的衫子，螺子黛點眉，額間一抹金箔花鈿，上是艷紅的香胭脂，可以說心到每汗。

到了鷺圓，蘇涔由幾個婢引著去了前廳喝茶就坐。

前廳已有不人到場，見著今日的蘇涔，紛紛眼前一亮。

蘇涔極滿意眾人看的眼神，笑著問旁的嬤嬤:“嬤嬤可覺著我。”

嬤嬤滿口恭維道:“姑娘今日那簡直是貌賽西施。”

蘇涔輕輕一笑，瞇了瞇眼睛又問:“那比之長公主又如何？”

嬤嬤心想又沒見過長公主，這要怎麼比？

“這……”嬤嬤想了想，朝蘇涔笑道，“聽聞長公主也是位閉月花的大人，不過……”

“奴婢想，若是和姑娘的貌比，長公主還是遠遠及不上的。”

“畢竟，姑娘您才是大周第一人。”

蘇涔聞言滿意一笑。

對自己的容貌素來自信，且極喜歡艷的覺，最喜歡看那些“丑人”自慚形穢的樣子。

今日之所以心打扮，自然也是想無形中給那位亦有人之名的長公主一點“”瞧瞧。

以報三年前被奪夫之恨。

仿佛想向所有人證明，謝紓之所以會同長公主親，不過是為著份家世。

除了份家世，論容貌論才長公主都及不上。

很快邀的人都到齊了。

蘇涔自幻想中回神。

門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眾人的目朝門外看去。

只見一未施黛的素子，緩緩自門外走來，得似華一般，無人能與之相較，所有人都怔了怔。

蘇涔見到來人的臉，面容立刻沉了下來。

是，怎麼是！

明儀得讓人難忘，在場的紳商戶有不參加過幾個月前的義賣會，立刻認出了。

李當著眾人的面朝明儀行了一禮:“參見長公主。”

是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