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自然沒有那麼好心放過姜菱。

只不過前些日子他父親老令國公遞了折子給上頭, 正式請封他為世子。

按理說，這兩年他在朝中混得很是不錯，令國公府近況好轉, 如無意外這道請封他為世子的折子很快就能獲準。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 卻沒想到最后被卡在了史臺。

史臺有監察百之責。那史中丞程之衍是個茬，行事刻板周, 對凡事都要求苛刻。

因他近日與姜菱和離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程之衍以他私德不檢為由, 把請封的折子扣了下來。

此事若再拖著鬧下去, 對他而言有弊無利。為今之計是要盡快和離了結了此事，才能過了史臺那道坎。

無論鄭柏是出于何種理由要盡快和離, 于姜菱而言，和離就是解。

很快就把和離書判了下來, 摁下指印，自此以后姜菱便是自由了。

那鄭柏實在是個偽君子, 人品拙劣，和離當日還指著姜菱諷刺:“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 就你這樣的, 配得上我嗎？”

姜菱當然沒去照鏡子，對著人渣展現了自己為“鄉野村婦”的蠻力，隨手甩了凳子過去, 好巧不巧就砸中了他那細子。

疼得他嗷嗷直又不敢聲張。

*

姜菱把證明自己從此是自由的和離書小心收起來, 乘著馬車回了平寧侯府。

一回府, 嫂子便說家中來了客, 是兄特意請過來的, 問要不要去見見。

姜菱微一愣:“是誰來了？”

嫂子悄聲告訴:“是英國公世子。”

的救命恩人。

姜菱心猛地一跳。

正堂深, 程之衍輕托茶盞, 淺抿了一口茶湯。

平寧侯笑著道:“聽家妹提起過，您喜歡苦茶，也不知這茶合不合您的口味？”

程之衍推了推茶盞，道:“合，很合。”

“上回家妹那事，多虧世子仗義相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早前姜某登門送的謝禮世子不肯收，今日姜某親設答謝宴，還世子莫要嫌棄。”平寧侯誠摯道。

程之衍目沉了沉道:“那日令國公府壽宴，我吃醉了些酒走得晚，恰巧撞見令妹垂淚，加之不恥鄭侍郎的惡行，便擅作主張將令妹帶了回來。倒也還侯爺莫要責怪我唐突。”

姜菱隨嫂子走到正堂時，聽見的便是程之衍這番話。

姜菱心底微微一。很清楚，事實并非如此。

那日他們在冰窖里……

思及此，姜菱面頰不由一紅，抿自己被眼前那人掠奪過的瓣，搖了搖頭自己將說“愿意”那時的作忘記。

嫂子見腳步頓住，問:“阿菱，怎麼了？”

“沒、沒什麼。”姜菱回了句，小步邁進了正堂。

注意到程之衍朝看來，微微低頭跟著嫂子向他行了一禮:“見過世子。”

的禮數是到了京城后才學的，這三年總被人詬病禮數不周，只這一次自覺在他面前行禮行得極為端正，怎樣也挑不出大病來。

程之衍極有涵養地回禮:“侯夫人……”

他語音微一頓:“姜姑娘。”

面對著兄嫂純然的模樣，與那個人之間有過的那段不可告人過往，激得姜菱心弦驟然繃，眼睫個不停。

平寧侯備下了酒席，見人到齊，便請程之衍挪步去室席上坐。

酒桌上菜肴致，擺著酒佳釀。

在平寧侯眼風暗示下，姜菱替程之衍斟酒以表謝意。

酒水滴答落進程之衍的酒盞，姜菱著晶瑩剔的酒水出神。

平寧侯道:“大恩不言謝，若往后世子有事需姜某出力的，姜某定當全力以赴竭盡所能。”

“眼下便有。”程之衍順著平寧侯的話道。

平寧侯訝然:“哦？”

“我……”程之衍著滴答落向自己碗里的酒水，“至今尚未婚配，是時候該尋一房妻室了。”

聞言姜菱手一抖，“嘩啦”一下酒水漫出酒盞，濺到程之衍上。

“對、對不住。”姜菱忙道歉。

“無妨。”程之衍溫和道，“姜姑娘回去坐吧，酒我自己斟便是。”

說著，他從姜菱手中接過酒壺，接時指尖不經意蹭過姜菱的手背。

姜菱手背一燙，把手回袖，坐回自己的位置。

的位置在程之衍的正對面，目之下皆是彼此。

平寧侯不知自家妹妹與程之衍之間暗里鋒，只是順著程之衍先前的話問道:“不知世子想要怎樣的子？賢淑的，家世好的？”

頗有一副要保大的意思。

“都不是。”程之衍道，“我……”

“今日我還未敬過世子。”姜菱朝程之衍端起酒盞，“世子我敬您。”

“阿菱你這是做什麼？人家還沒說完話，你急什麼？”平寧侯皺眉看了姜菱一眼。

“無妨的。”程之衍余瞥見姜菱微的指尖，舉盞與輕。

一杯烈酒下肚，姜菱面頰浮起微紅。

程之衍正開口繼續方才的話，姜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朝眾人道:“我再敬大家一杯。”

“咕嘟”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程之衍看出不想他繼續多話，著因喝酒發紅的臉，不想醉過頭，識時務地沒再接話。

這頓答謝宴一直吃到掌燈時分。

宴畢，姜菱送程之衍出府。

姜菱一聲不吭走在前面，一路無言，直到將程之衍送至門前。

程之衍抬頭看了一眼，說了句:“能吃的。”

姜菱愣了愣:“您說什麼？”

“方才你阿兄問我的話。”程之衍盯著的瞳仁道，“我的答案。”

方才阿兄問他，想要什麼樣的子。

他答，能吃的。

姜菱不是傻子，記得自己曾經當著程之衍的面吃下八個蔥大包的事，也明白程之衍此刻話里暗含的意思。

怔了怔，片刻后微垂著眼眸，抿不語。

程之衍緩步走下臺階，月下他目沉沉:“我等你答案。”

姜菱看著程之衍的影消失在街口，心中反復思量著程之衍的話。

他要的答案。

夜里，姜菱輾轉難眠，自臥榻上起，靜靜走到妝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看了半晌，豆大地淚珠接連不斷從眼角落。

了小玉牌，做好了決定。

平寧侯府，主院。

平寧侯夫人躺在自家夫君懷里，捋著夫君新長出來的胡子道:“你覺不覺著，世子是看上了阿菱，想娶為妻？”

“胡說什麼呢？”平寧侯乍然從迷迷糊糊中清醒，“世子怎麼會想娶阿菱？”

“也不是我妄自菲薄，只那英國公府的門第非等閑人等攀的，京城里家世容貌出挑的姑娘那麼多，英國公府又怎麼瞧得上我家。”

“且阿菱……又是再嫁之，英國公世子往后是要承繼英國公府一脈的，阿菱似乎子嗣艱難，哎……”

夫妻倆臉漸漸沉了下去，不再多話。

只想著以后若是姜菱想要再嫁便亮眼為把關，莫要重蹈覆轍，替阿妹尋個好的。若是姜菱不想再嫁便養一輩子，讓無憂無慮地過日子。

*

不久后，攝政王自西北歸朝，小皇帝在宮中設下接風宴，宴請眾朝臣替舅舅接風。

宴上程之衍再見了姜菱。

目相接，相互行了禮，肩而過時，姜菱將一張小紙條悄悄遞給了程之衍。

約他一刻鐘后，西側偏殿見。

程之衍如約推開了偏殿的門。

一室幽暗，屋里靜得出奇，忽然有雙手自后攀住了他。

他一轉頭，忽被姜菱踮腳堵住，姜菱往他里送了東西。他驚愕于姜菱此舉，一時怔愣。

等回過神來，輕推開姜菱:“你……給我喂了什麼？”

“春宵度。”姜菱慢慢坐在桌上，軀往后仰，做出在離開冰窖前一刻做過的那個作。

“我欠了世子的，世子想要什麼便要吧。”姜菱著他，“世子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