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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明麗，水波清輝浮溢，多日跋涉趕路，風餐宿，今日夏昭終于城休憩，帶著詹寧和史國新邁及第平禹縣。

平禹縣是當年田大姚在及第打下來得第一座城，后來被云伯中的燕南軍又打了回去。

那幾場大戰打得轟轟烈烈，田大姚麾下的五猛將之一耿慧在此戰死殞，他的手下們逃得逃，降得降。

也是那幾場大戰，出了一個讓夏昭深惡痛絕的人，就是錢奉榮。

錢奉榮便正是平禹縣人，他跟在耿慧的迅龍軍中，迅龍軍潰散前，錢奉榮奉命去救一名郎將的妻兒。

因為燕南軍想要招安這名郎將，故而對該郎將的妻兒以禮相待，趕路時奉以寶馬香車。結果錢奉榮將這妻兒誤認為是燕南軍的人，一口氣也全殺了，郎將最小的兒子才三歲，也被他一刀砍斷了脖子。

錢奉榮知道錯殺后，連夜逃走，此后沒有了軍紀約束和有力的府衙管控，他在世中越發猖狂與肆無忌憚。

詹寧嘆說道：“好在錢奉榮之猖獗不過一時，他尚來不及去徹底禍這個天下，我們先將他滅了。”

夏昭牽著韁繩走在他邊，聞言淡淡彎，馬蹄滴滴答答，隨穿過城門。

城風竟比想象中要好，街邊屋宇高樓，闊房明凈，行人卻很，只有零星幾個盛年男丁，剩下的多是老人與婦孺。

一路打聽“趙家客棧”，尋到時，天徹底黑了。

掌柜的聽聞來者復姓歐，單名學時，親自迎出來，近前后低聲音問道：“可是阿梨姑娘？”

夏昭道：“是我。”

“來，阿梨姑娘里面請。”掌柜的恭聲道。

他側頭吩咐伙計把馬牽去后院，而后將夏昭他們迎樓上。

進屋后，掌柜的合上門，抬手抱拳道：“阿梨姑娘，久仰！在下清闕閣趙文章。”

“趙先生好。”夏昭同樣抬手。

“姑娘來的真是巧，上午才來了三封信，都與姑娘有關。不過，其中一封是口信。”

“口信說得是……？”

“便是姑娘之前托我們查的，楊柳樓畫像一事。”

夏昭揚眉：“已經查到了？”

趙文章點頭：“說出來姑娘可能會驚訝，實際在這平禹縣也有一家楊柳樓，所開時日不長，同樣也在那些暗巷中了人像。那人像上有一模一樣的話，還有一模一樣的字。我們查到，畫像中的人是楊柳樓在尋找一個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掌柜的，可知？”

“來，姑娘先請坐。”趙文章走去說道。

伙計叩門，送來茶水，放下后離開。

趙文章從書案上拿來兩封信，信是寫給他的，信口已拆開，信封蜷曲，褶皺得厲害。

趙文章放在夏昭手邊：“這兩封信乃一前一后，飛書送至，都與規州雷公山的神石像有關，姑娘稍后可帶回房中去看。”

夏昭收起：“好。”

“繼續說回楊柳樓，”趙文章在史國新邊坐下，道，“他們要尋得這位恩人，在去年冬月，于游州從信府出現過。”

詹寧一驚，看向夏昭：“去年冬月，游州從信府。二小姐，那找的可不就是康劍？”

夏昭看了他一眼，看回趙文章，等著他繼續說。

趙文章道：“這楊柳樓并非尋常客棧，其部組織復雜，系龐大，對外防范森嚴，我們難以派人深，只能打聽到，之所以稱畫像上人為救命恩人，因為去年在從信府城外驛口時，他們一位堂主被追兵追殺，負重傷，在城門外被無數過路人搶掠洗劫，獨獨這位大俠路見不平，站了出來。”

夏昭斂眉思索，記憶里，康劍并未與提到過此事。

史國新道：“二小姐，是康劍嗎？”

夏昭搖頭：“我不知，需得回去問一問。”

趙文章道：“哦，對了，姑娘還要我們查畫畫之人。”

“嗯，也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此人乃湖州府張秋道街口，字畫先生文白溪。這名白溪先生的師父順岑，師公乃大名鼎鼎的水墨秋。”

夏昭道：“難怪，原來又是水墨秋一脈。”

“是啊，這水墨秋真乃不世之材，對其門人亦傾囊相授，出了不知多大家！”

冬月的從信府，水墨秋的門人，這兩個因素相結，不免讓夏昭想到一個人，邰子倉。

還有他那被高懸于城樓之上的妻子，白清苑。

夏昭很輕地道：“是啊，水墨秋，大家也。”

伙計們已經準備好了三間上房，夏昭他們回房后，沐浴用的溫水都已備妥。

夏昭不著急洗浴，坐下將趙文章給的兩封信看完。

雷公山那神像，果真不是一場雷雨后便巧合出現的，而是被人開鑿挖出來的。

只是挖山的人卻不是所想得那些勢力，而是規州幾個私下開采山石的商戶。

河京城防重建，熙州道重修，規州大道要鋪，石料費得極快，他們為掙錢，便攜人去開采，結果，山部竟是空的。

因想用此事鬧大，做為魚餌，所以，神像在短短兩日便傳遍了規州與熙州，清闕閣的人在這段時間的后續跟蹤下，果真發現了不網的魚。

信上最后提到，晏軍與鄒下卜接洽，要手這些“魚”的蹤跡。

信的落款日期，是昨日。

夏昭微微一笑，地上跑的，果然不如天上飛的，與沈冽在筠州分開至今，一晃過去四五日，到這及第，卻能收到他昨日的消息。

不是晏軍要手“魚”的蹤跡，是他要手。

有他坐鎮新華夏，有他親捉那些魚，便覺一安定之。

這幾日奔波趕路，勒令自己不準想他，也當真做得到，只要一想起他，就被立即切斷，絕對不心底的那片。

但是現在，看著信上的晏軍二字，卻怎麼都停不了，也不忍心再去攔著自己。

他那雙深邃專注的黑眸像是要從信上象走出，深深凝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