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說曹曹到,遠遠地,寺廟門口的燈亮了起來,一群紅喇嘛從大門口走出來。
我更急了,千鈞一發之際,一輛車路過我們旁邊,刺目的大燈照得我快瞎了。
我沖到馬路中間,手上舉起一沓紅的人民幣。
「TAXI!」
「嘎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那輛車停了下來,我定睛一看,是一輛小三,后車廂上還站著一頭羊。
一個滿臉風霜的大叔詫異地看著我們。
「你們干什麼?」
我把一沓錢塞他懷里,拖著江浩言爬上后車廂。
「快開車,我媽要把我賣給一個老頭子。」
大叔頓時義憤填膺,一踩油門。
「要死哦!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包辦婚姻!」
14
「突突突突突突——」
三車行駛在空闊的高原上,馬達震天響,我和江浩言抱著在一起,和那頭山羊面面相覷。
「喬墨雨,我得回去,方還在等我呢。」
我黑著臉,瞪他一眼。
「回去干啥,急著投胎啊?」
一邊說一邊打開背包,蠱是一種特殊的巫,蠱蟲進人,在心臟或者大腦,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任何邪祟的氣息。
想要解蠱,《本草綱目》上就有不方子,不過草藥難尋。我也認識一個苗疆的圣,花羽靈,能解大部分蠱,可惜距離太遠了,遠水解不了近。
想了想,我只能掏出雷擊木令牌。
下個學期掛科,吾道不孤。
一道雷竄過,江浩言哀嚎一聲抱住了腦袋。
「清醒沒?還要回去找你的方嗎?」
沉默。
江浩言捂著腦袋一不,難道雷太大,不會給劈壞了吧。
我急得去掰他的頭,卻被江浩言趁勢握住了手。
「喬墨雨,我不喜歡方,我喜歡——」
「年輕人,前面就到我們村子了。」
大叔停好車子,眼前是個古舊的村落,村子里的房子大都是石頭壘的。
他把三車停在一間寺廟門口,從那沓一百里面了一張,剩下的塞回給我,滿臉難為。
「抱歉,我們家屋子小,不方便留宿。」
「這是個寺廟,許多人來這旅游,旁邊有客房,外鄉人都會住在這兒。」
大叔騎著三車「突突突」地走了,我和江浩言上臺階,走進那間寺廟。
15
夜晚的山村格外安靜,月亮離得特別近,樹影斑駁,遠的人家里時不時地傳出幾聲鳴狗吠聲。
我低著頭走路,腦子里都是方的事。
心積慮地把江浩言帶到西藏,到底是為了什麼?和新疆那個魔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系?
從四川開始,總覺后頭的各種事,都和蚩尤不了干系。
江浩言也難得地沒說話,我們兩人敲開大門,跟寺廟的人說明況,有個喇嘛帶著我們到旁邊找住的房間。
客房在二樓,我把背包放好,走到窗邊低頭向下一看。
見鬼了。
寺廟門外,一輛小汽車停下,車門打開,方和三個喇嘛下了車。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方抬頭看來,我立馬蹲下,順便扯了下江浩言,他不明所以地蹲在我旁邊。
我小聲道:「方追上來了——」
「靠!」
江浩言小聲地罵了一句。
「那我們怎麼辦?」
我迅速地打量了一眼屋子,屋一張木床,角落里一個柜子,地方不大。我打開房門,沖到走廊對面,對面房子窗戶朝西,剛好是一片林。
我把窗戶打開,下鞋子在窗臺上印了幾個腳印,然后又隨手找了件東西丟下去。
「哐啷」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黑夜里格外明顯。
做好這一切,我跑回原來的屋子,拉著江浩言鉆進了床底。
果然,不一會兒,樓梯上就響起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跑了!快追!」
有兩個人跑下樓追了出去,方打開走廊上的燈,在對面房里轉了一圈,又走到我們這個房間。
16
「沒想到連魘的夢境都能破。」
一個老者的嗓音傳來,方輕哼一聲。
「那算什麼魘,不過一個高級一些的魘罷了,離魘還遠得很呢。我早說了,起碼要十萬人命才能養出魘,你們都往井
里丟些什麼來敷衍我?」
「現在不比從前了,一條人命都是大事,何況人也難找。」
老者小聲地嘟噥幾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聊天,我越聽越心驚,這個方的魂魄,是一個什麼恒奴的手下。
恒奴是蚩尤的大巫,來西藏尋找復活蚩尤的辦法。
曾經,幾乎要功了,沒想到,唐皇室和吐蕃和親,文公主來到了西藏。
沒人知道的是,文公主也是地師傳人。
在西藏設下十二座寺廟,表面是寺廟,實際是「十二不移之釘」,鎮魔,西藏鎮魔圖的唐卡現在還在博館里展覽。
這麼多年,蚩尤部落的后人為了解救恒奴,早就已經地打佛教部。那些人骨人皮的法,實際都是邪,全都是為了破壞陣法做準備。
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我義憤填膺地了拳頭,忽然覺小上有點兒,還傳來一陣「吱吱吱」的聲。
一只老鼠在我上爬過,然后從江浩言的服下擺鉆了進去,在他領口冒出個頭。
江浩言倒吸一口冷氣,我用眼神示意他冷靜,下一秒,老鼠又鉆回他服里,朝爬去。
江浩言再也忍不住,一聲「我草」,手忙腳地從床底鉆了出來。
我氣急敗壞地跟著爬出來罵他。
「沒用的東西!」
方略驚訝地看了眼江浩言,嗤笑一聲。
「蠱這麼快解了啊。」
然后給了旁邊那個喇嘛一個眼神,忽然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大串藏語。
當著我們的面商量怎麼對付我們,偏偏我們還聽不懂,氣不氣人!
江浩言冷笑一聲。
「沒關系,喬墨雨,我們可以用英語對話,辱他們。」
這兩人一個古魂魄,一個老喇嘛,肯定不懂英語。
「嘰里呱啦 I think 嘰里咕嚕,OK?」
我沉默了。
「有沒有可能,你辱的是我?」
方笑了起來。
「喬墨雨,他說的是你們兩個分頭跑。」
17
我冷哼一聲。
「跑什麼?對上你們兩個,我堂堂地師,還需要跑?」
說完一舉手中的驚雷木。
「看招——」
方本能的舉手擋住臉,我已經朝沖了過去,經過旁邊時側一避,飛快地跑出門口。江浩言跟我配合默契,幾乎前后腳地跟在我后。
我們兩個飛快地躥下樓梯,方氣急敗壞地在后。
「抓住他們!」
寺廟的西面有扇側門,剛才追我們的喇嘛就從這扇門跑了出去,院門大開,我和江浩言沖出門口,鉆進了林子。
一進樹林,我們就放慢了腳步,林子里已經有一批之前追我們的喇嘛,我可得小心點兒,不能迎面撞上了。
西藏的夜晚,月亮離地面仿佛特別近,我和江浩言手拉著手,小心翼翼地盡量往林子邊緣靠。
這片樹林里,綁著許多彩旗,有些高高地掛在樹梢上,有些卻隨便地拖在地上,一不小心就絆一跤。江浩言被絆倒了,悶哼一聲坐起來。
我在他旁邊蹲下來,剛才絆倒他的東西怎麼那麼眼?
我把那半圓形的東西撿到手里,對著月一看,才發現是個骷髏頭骨,一對空的眼眶盯著我,里頭還爬著蛆蟲。
我嫌棄地把骷髏丟開。
「誰在那兒——甘布?」
不遠忽然有喊聲傳來,我和江浩言嚇一跳,左右張一陣,我手指了指樹干。
「爬上去。」
江浩言點點頭,雙手撐著樹干半蹲下來,示意我爬到他肩膀上。我不客氣地一腳踩上去,他晃悠悠地站起,我才覺眼前這棵樹不對勁。
這樹樹干大,大約兩米高的地方有三條壯的分枝,可就在樹枝叉的地方,好像用布帶子綁著個什麼東西。
我爬上樹干,江浩言也自己找了棵樹躲好。盤坐在樹枝上,銀白的月把我對面的東西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口木箱子,半人高,時間太久,箱子表面已經有幾個破,口出一只青白的手,手比正常人的尺寸小了不,指甲很長,手指微微地曲著。
18
我嚇一跳,著肩膀打個招呼。
「小兄弟,借你的地盤坐一會兒。」
話還沒說完,那只手忽然直直地過來,用力地捂住了我的。
一惡臭味傳來,我差點兒熏得昏過去。
就在這時候,樹下傳來一陣集的腳步聲。
「大巫說他們朝這個方向跑過來了,你們有見到嗎?」
「仔細地找找,小心一點,不要驚擾亡靈。」
聲音漸漸地遠去,那只手捂得越來越
,我屏住呼吸,手從包里掏出七星劍,就給它來了一下。
「刷——」地一下,手瞬間回了箱子。
我松口氣,拿七星劍朝箱子口里捅,捅了兩下,里頭就沒了聲息。
等喇嘛們離開以后,我從樹上跳下來,走到旁邊那棵大樹下,低了嗓音。
「江浩言,快下來。」
「江浩言,沒聽到嗎?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我抬頭朝上一看,這樹杈上也綁著一個東西,不過不是箱子,是一團破棉被,被子已經破了,一個小男孩正騎在江浩言上,手掐著他脖子。
江浩言被掐得直翻白眼,手無力地垂在兩側。
我嚇了一跳,忙把七星劍朝上丟出去,劍劈過小男孩,他瞬間怪一聲,躲回了那團破棉被。
江浩言直直地摔了下來。
「咳咳咳!」
江浩言撐著站起來,告訴我早點兒離開這片林子。
「這是林芝特有的風俗,樹葬,人們把尸裝在木箱或者木桶里,綁在樹干上。他媽的,我剛才差點兒被那個小鬼掐死。」
我抬頭一看,果然,每棵樹干上,都綁著一坨東西,有些大一點兒的樹上,甚至麻麻地掛了好幾個木箱子。
按著當地的習俗,夭折的孩子靈魂純凈,跟大樹綁在一起,來世就能和大樹一樣茁壯長。
只可惜,這里樹種不同,有些槐樹極,葬在上頭不能轉,反倒害了他們。
19
我念頭一轉,掏出包里幾枚銅錢,布置了一個陣法。
此陣名為引魂陣,這里既然有這麼多小鬼,就把他們引下來,給那些喇嘛解解悶。
我和江浩言則繞到林子最外圍,迎著頭頂的一圓月離開了這里。
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我們終于走到了大馬路上。
招了一輛大卡車,車子帶我們進了市區,我和江浩言找到一家飯店,兩個人點了菜就開始狼吞虎咽。
「喬墨雨,咋辦?要不我們直接回去吧?」
我里塞著,瞪了江浩言一眼。
「不行,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江浩言眉頭皺。
「可是他們人多勢眾,咱們就兩個人,再對上又得像昨晚那樣大逃亡。」
「呵呵,他們算什麼人多?你看著,我隨便給你搖上幾百個人。」
說完我掏出了電話。
「喂,110 嗎?這里有一件重大的命案,連環殺人拋尸。對,我親眼看見的,井底尸都堆不下了,麻麻。」
江浩言:……
吃完飯,我們兩個打了車,大搖大擺地回到八廓街的民宿。
方正站在隔壁寺廟門口,低頭和一個喇嘛小聲地說著什麼,那個喇嘛忽然閉上,詫異地看著我們的方向。
我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