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很輕，卻如重錘，狠狠砸在辛柚心上。

這世上還有在意的人嗎？

看著面前的男人想，若不自欺欺人，是有的。只是這份在意無法放在天平上，與娘親他們的慘死比較。

于是淡淡回答：“沒有了。”

賀清宵聽了這個回答，眼里諸多緒被平靜遮掩，聲音低而堅定：“但這世上還有許多在意寇姑娘的人。”

辛柚笑了：“賀大人說這些好奇怪。我只是言語冒犯了慶王，被他小小為難了一下，又不是——”

“你準備刺殺慶王。”賀清宵打斷的話。

他篤定又干脆，仿佛當時就在場。

辛柚才不承認：“賀大人誤會了——”

男人的作令忘了說下去。

他突然上前握住的手腕，在怔愣時，從手心取出那細薄的刀片。

因為藏匿刀片，的手心被割出刀痕，鮮滲出白皙的。

“這是什麼？”賀清宵著刀片問。

在辛柚印象里，賀大人是好看的，溫和的，進退有度的，可現在卻從他語氣中聽出了慍怒。

是沒有見過的另一面。

辛柚抿，面前的男人也執著，定定看著等待回應。

“是刀片。”僵持許久，辛柚開了口。

這個回答令賀清宵面無奈。

他不瞎。

“不錯，我是想取慶王命。”辛柚承認了，把疑問出來，“賀大人怎麼知道的？”

“固昌伯突然被殺，人心惶惶，因而固昌伯府一直在錦麟衛留意之下。那日固昌伯世子戴澤突然去了青松書局，我聽手下稟報說寇姑娘往固昌伯府送過祭禮，心中就存了疑。”賀清宵看著辛柚，“寇姑娘恨固昌伯府骨，為何會送去祭禮？當我接到消息說慶王去了書局，就有了猜測。”

說到這他停了停，不見辛柚表有毫變化，心中生出后怕的緒。

這種緒很陌生，是他從未有過的。

“寇姑娘送去祭禮的目的就是通過固昌伯世子戴澤引慶王前來。而引慶王前來，總不會是為了聊聊天。”

辛柚傷的那只手微微收攏：“賀大人又怎麼知道是用刀片？”

刀片自然不是一開始就在手里的，而是被妥帖藏在袖中，后來被賀大人壞了事，慶王注意力轉到賀大人上，這才被一直留在手里。

賀清宵視線落在手上，給出解釋：“從我進去，寇姑娘的手一直沒松開，而我——”

他似是想到什麼，語氣微微一頓，才接著道：“而我嗅覺不錯，無法忽略那淡淡的腥味。”

辛柚垂眸苦笑：“賀大人還真是明察秋毫。”

賀清宵沉默一瞬，問：“寇姑娘在怪我壞了你的事？”

辛柚如實回答：“有一點。”

知道他是為了好，可是想要的并不是茍且生。倘若不能為娘親他們報仇，哪怕坐擁金山銀山，日日山珍海味，也不會快活的。

“寇姑娘稍等。”

賀清宵走出去，不多時返回，手中多了藥膏與細布。

辛柚默默看著他抓起的手，涂了藥膏，用細的白布把手掌纏繞。

“沒有那麼貴，賀大人不必如此。”辛柚往回手。

的手腕卻被對方的手牢牢抓住。

“我是個很倒霉的人，從我懂事起就意識到了……”

辛柚不覺停下了作。

“時不時會傷，偶爾還險些喪命，從沒見過父母的樣子，可能這世上讓我在意的只有桂姨……”男人的聲音春水般清干凈，沒有自怨自艾，沒有煽緒，只是純粹講給眼前的姑娘聽，“活得這麼艱難，似乎放棄也沒什麼可惜。可我還是覺得活著很好，能看書，看風景，遇到有趣的人和事。寇姑娘，你才十七歲，等你七十歲時向后輩講述報仇雪恨大快人心的年往事，不好嗎？”

他說完了，也包扎好了，一雙黑眸溫和看著面前。

辛柚從他眼中看到了藏得很深的祈求，“不好”那兩個字突然間說不出口了。

低頭看著纏上了細布的手，纏得很細致。

“傷口雖細卻有些深，纏上能防止水，等晚上記得取下來換藥。”

“多謝賀大人。”辛柚道了謝，一直沒有回答“好”還是“不好”。

惜自己這條命，必要時，也不吝惜這條命。

但有一點很確定，絕對無法忍慶王一直當著高高在上的親王，將來還要當太子，當這大夏的主人。

賀清宵看出了的堅決，微一沉，道出一事：“慶王等人定北賑災，很可能有貪污之舉。”

辛柚微怔：“賀大人有線索？”

“前兩日錦麟衛發現一人形跡可疑，抓捕后審訊，那人自稱北泉縣主簿之子。此次定北地災最嚴重的是北安縣，北泉縣離北安縣最近，損也很嚴重。這人說，北泉災民遲遲等不到救濟凍死死無數，他的父親向上反映卻慘遭殺害，他一路逃往京城想要告狀卻遭到京營統領伍延亭麾下追殺——”

“等一下。”辛柚神有些異樣，“這個人是不是量中等偏瘦，五清秀的年輕人？”

賀清宵一怔：“寇姑娘認識？”

“不認識，但有可能見過。”辛柚話沒說滿，卻差不多能確定是那日藏在馬車下的年輕人，“賀大人，我能見見他嗎？最好是悄悄看一眼，不必驚對方，看是不是我見過的那個人。”

賀清宵不怕辛柚提要求，就怕心如止水只存死志，自是答應下來。

辛柚很快隔著一面墻，過專門留出的孔看到了那個人。

是去千櫻山那日遇到的年輕人無疑。

“是他。”辛柚也沒瞞，向賀清宵講了那日的事。

“這樣看來，此人所言比較可信。”

“賀大人打算怎麼做？”

“我已派人前往定北查證，如果那人所言屬實，自是要讓今上知曉。”賀清宵看著辛柚，正問，“寇姑娘，給我一些時間可好？”

這一次，他終于得到了想聽的答案。

“好。”辛柚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