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衛氏比葉蟬大足足五歲，十八歲的和十三歲擱在一起，分明已有大姑娘和小孩的分別。葉蟬於是心理力頗大，衛氏倒不知不覺就有了待小妹妹的心。

一進屋，衛氏就婢上了茶點。一道糯米棗、一道馬蹄糕、一份豆沙，外加一碟花生糖。其中那道糯米棗葉蟬從來沒見過，看著可，便在與忠王妃閒聊時拈了一個來吃。口一咬，棗香四溢又不太甜，覺得味道好，就不住地笑了。

忠王妃見狀也笑，跟說：“這個好做，你吃的話回去讓自家的廚子做來便是。先把曬乾的紅棗泡，剖開去核，再填進去一小團糯米進去。上鍋蒸一刻，蒸完拿出來淋些蜂和糖漿，就了。”

“多謝王妃。”葉蟬心下認認真真地記住了這個做法，又繼續與忠王妃有一茬沒一茬地閒聊。聊了一會兒，忠王妃終於說到了正題：“請你來這一趟，還有個事兒要問問你的意思。”

葉蟬頓時有些張：“王妃您說。”

忠王妃又笑笑：“是這樣，上個月吧……恪郡王得急病歿了，這事你可知道？”

葉蟬約聽說過，就點頭：“聽說了一點兒。”

忠王妃就繼續說下去：“那位恪郡王和咱們平輩兒，目下襲爵的這位，比你我都小一輩。他前幾天差人來傳話，說家裡頭……幾位庶母都自盡殉了他父親。別的也沒什麼，按規矩辦喪事就是了，只是有兩位留下了孩子，都才三五個月大，恪郡王唯恐自己照料不周，便想把這兩個弟繼出去。”

“啊？！”葉蟬嚇了一跳。在家鄉時見過窮人賣兒賣弟妹，卻不太懂為什麼郡王府這樣的富貴人家，也會想把弟繼出去。

忠王妃也不好跟直言跟說這是那當大哥的眼裡容不下庶出的弟弟，只又繼道：“我們殿下想了想，就想起你們廣恩伯府的事。按規矩，宗親十七八大婚的有，十五六就求宮裡賜婚的可不多見。你們家長輩這樣急，顯是怕廣恩伯這一脈斷了。可夫人你又……年紀還小些，傳宗接代怕是也急不來，你若點個頭，我便讓殿下跟恪郡王回話，把這兩個孩子繼給你。”

忠王妃聲音輕，說得語重心長，葉蟬也順著的話認真思量起來。這話是對的，謝遲急著婚，確實就是因為他父親突然病故，他又沒有兄弟，家裡怕他再有個閃失會斷了脈。不僅如此，老爵爺當下還在世，就早早地把爵位給了謝遲，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爵位是個貴重的福分，給謝遲，或許就能在冥冥中把一些劫難擋開。

至於忠王妃說的過繼孩子……

宗室裡有多彎彎繞繞葉蟬不太懂，不過知道，正經過繼過來的孩子要續在族譜上。只要謝遲這個做父親的認他們是自家孩子，那他們就是。襲爵時宮裡也會認他們，續香火的事就算解決了。

可是，雖然明白這整套的道理，葉蟬還是覺得這件事太大了，沒敢自己拿主意：“我……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遲疑道。

忠王妃微笑著點頭：“應該的。你們商量好，隨時來給我回話。”說罷這話題就這麼揭了過去，下一句又聊起了無關要的家長里短。

忠王妃瞧著實在和善，葉蟬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下來，問什麼答什麼，倒也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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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近晌午時離開了忠王府，前腳剛走，事後腳就傳到了前院。忠王陸恒立刻尋了過來，見到王妃便問：“怎麼樣？”

衛氏坐在羅漢床上，拍了拍邊，示意他過來坐。

他們雖然也是宮裡賜婚的親，但實際上打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衛氏去參加采選不過走個過場。是以二人的早就很好，忠王落座便順手把攬到了懷裡，衛氏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聊得好的。過繼的事，廣恩伯夫人說要回家商量商量。”

“應該的。”忠王點點頭，也是這句話，接著又問，“你覺得這個廣恩伯夫人，人怎麼樣？”

既然要幫人牽線過繼孩子，那這當主母的品行還是得問問。

衛氏思量了一下說：“就是個沒心眼的小姑娘。”

“怎麼說？”忠王淺怔，衛氏回憶著方才的對答，掩笑道：“我問，和一起府的那個妾室怎麼樣，你猜怎麼說的？”

忠王想了想：“誇妾室才德兼備？”

“沒有。”衛氏搖頭，又屏笑，“說‘不，可是長得漂亮的，比我漂亮多了！’。”

“噗。”忠王噴笑出來，心說這誇獎確實實在得沒心眼，又跟衛氏說，“你要是喜歡，就常請來走走，省得你悶得慌。”

衛氏蹙眉：“悶得慌我就和自家姐妹走。和走多了，萬一求點什麼，不給你惹麻煩？”

“沒事。”忠王輕鬆道，“若是這是了，我本也要給廣恩伯謀個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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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恩伯府裡，謝遲聽葉蟬說了過繼的事，一時有點懵。懵勁兒過後，心裡又有點不是滋味兒。

這事倒不奇怪，宗室間相互過繼孩子的事時常會有，而且他廣恩伯府和恪郡王府之間差著好幾等，恪郡王府要過繼孩子，按理不著他們，忠王肯把這個線牽下來，其實是在給他們鋪往上走的路。

他們只要應了，按理說在忠王那兒求差事的事便會有著落，自此就和恪郡王府也搭上了關係，實在利大於弊。

只不過，謝遲覺得……

哎，他才十六，葉蟬十三。這就早早地為免斷了脈過繼孩子了，會顯得他很“不行” 吧！

他這想法其實很稚，倒好在他沒真因此回絕過繼的事，兀自在書房生了會兒悶氣後便讓劉雙領去給葉蟬回了話，說可以，當然也順便往爺爺那兒稟了一聲。

二老聽聞這事後也都愣了一愣，但同樣沒什麼意見。待得劉雙領離開，謝周氏邊的僕婦才遲疑道：“老夫人，這事倒是好，可您說，這倆孩子接回來……歸誰？”

謝周氏脧了一眼：“自然是歸正夫人。”

如果妾室心大，那自己生的孩子便也是要歸給正房養的。眼下是外頭過繼來的孩子，有妾室什麼事？

可那僕婦又說：“夫人年紀也還輕，又和咱爵爺還不。現在再讓兩個孩子給分心，恐怕顧不過來吧。我聽膳房的人說，容姨娘那邊……很會來事。”

這還真是個問題。主僕二人一時都沉起來，謝周氏忖度著，良久之後方拿了主意：“名分上，都歸夫人。府裡頭，和容姨娘各養一個。”

要分心也一起分心，不至於正院一邊忙，讓容氏騎到頭上去。

那僕婦想想，一時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主意，晚膳後便去正院向葉蟬回了老夫人的意思。正院那邊也剛用晚膳，謝遲還沒走，聽完隨口說：“行，安排聽的。”

葉蟬卻有點懵，還有些怵：“要……要我養啊？”

主要是怕自己不會帶孩子。

謝遲正側支著額頭欣賞葉蟬剛吃完飯就專注啃蘋果的樣子，見狀猜到的顧慮，一笑：“別張，恪郡王府一定會把娘一起送來的，不用你心。你平常多過問些，別讓娘鬆懈怠慢就行。”

這樣啊！

葉蟬頓時鬆氣。如果自己不用太多心，那多個孩子陪玩，還是高興的！

又問那僕婦：“鄭嬤嬤，那的意思是，讓我帶大一點的，還是小一點的？”

“這看您喜歡哪個。”嬤嬤躬而笑，葉蟬想想就說：“那我要小一點的！”

彼時覺得，一定是小一點的更可，結果半個月後孩子一抱過來，就後悔了。因為三個月大的這個哭個不停，抱去容姨娘房裡的那個五個月大，聽說可安靜了，一直乖乖睡覺。

葉蟬聽得心煩，但看孩子這麼小小的，又不忍心罵他。甚至連讓母把他抱去別的屋裡都不忍，覺得他已經離開了生母，自己這個養母再嫌棄他，他就太可憐了。

於是謝遲再到正院的時候，就發現那天儼然對帶孩子頗有力的葉蟬，正殷勤地伏在搖籃邊，輕地給孩子唱小曲兒。兩個娘杵在旁邊大眼兒瞪小眼兒的，察覺到他在才連忙一福：“爵爺。”

葉蟬聞聲也看過去，旋即向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搖籃沖他口型：剛睡，別吵。

謝遲想想，朝招招手，也口型：那你出來。

“？”葉蟬怔了怔，站起走過去。他下意識地攥住的手，轉走出臥房。

到了堂屋他一回頭，驀地看到臉已紅，這才猛然回神，電般匆忙鬆開的手：“那個……咳！”

葉蟬的雙手彆扭地互拽袖，死低著頭：“什麼事？”

“啊，我……”他要說什麼來著？謝遲好生想了想才想起來，“哦，明天開始我要去宮裡當差了，來跟你說一聲。”

宮裡？！

葉蟬一瞬間莫名地張：“當什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