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和跟風進宮都沒帶吃的。

他拿了陳郡給的點心，重新到殿，跪安的時候故意離來福很近，一個踉蹌，兩個人就到一起，林兆和袖子里頭的小紙包一下子到了來福的袖子里頭。

這個作，在許多年以前，林兆和的還沒有好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做過多次，來福幾乎是下意識的淡定下來。毫無破綻。

林兆和回了盛王府，一個人關在書房里頭。

月上中天，屋里點了燈，他的影子孤獨的投到窗扇上。

晟哥兒不知從誰哪里聽了消息，悄悄問陳郡：“娘親，是不是皇上不大好了？”

陳郡點了點頭，燕皇這樣，風馳應該遇難了，就是沒法單獨見來福，詳細的問一問。

陳郡發呆的功夫，發現晟哥兒默默的哭了，陳郡一驚，連忙摟住他問：“是不是傷心了？”

晟哥兒點頭：“很難。他對我好。比宮里所有人加起來都好。”

陳郡便將他摟在懷里，沒有跟他講，長輩們都是要先走一步的，只沉默的陪著他，任他哭了自己的襟。

晟哥兒哭累了睡著后，擰了一塊帕子幫他了臉，而后去書房找林兆和。

林兆和的臉上也有水跡。

陳郡的腳步遲疑，最終，還是回，打水，帕，絞干，而后遞給他。

林兆和蓋在臉上，須臾，苦笑一聲：“年紀大了，倒沒了先前的熱！”看到皇上奄奄一息，他首先想的竟然是盛王府的后路。

“王爺想的多，倒不能說錯。”淡淡的開口，坐在他對面。

林兆和將帕子丟在桌上，再看陳郡如古井無波的面孔，突然傾詢問：“我若是助皇上一臂之力？”

陳郡覺得他的目刺眼，微微側頭：“皇上應該不行了。”心里又加了一句：“除非風馳再活過來。”

林兆和的手指落在炕桌上，蹙眉道：“皇上雖然不是我的知己，但這麼多年，亦是君臣相得，若是二皇子確然是皇上選擇，那我也就沒有憾了。”

陳郡略詫異，還以為他看不生死，卻沒想到他竟是想酬謝君王的看重。

便道：“王爺只管去做，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自會盡力而為。”說著起，拿了一只小藥匣子過來：“這是大圣僧留下的，雖然沒有起死回生之效，卻是固本培元的好藥，難得的是藥溫和，你拿給皇上吧。”

若是五年前的，別說拿出藥來，恐怕恨不得燕皇立時死了，才會心里痛快。

可經歷的多了，對世道險惡有了更深的認識，便牢記到得那些好，那些善，將從前的一些覺得無法越的鴻都填上土，恨癡癲，化為齏，風輕輕一吹，便散淡了。

“晟哥兒年紀還小，你此時便隨波逐流，我怕他將來沒有一點熱。”神平靜。

然而那平靜的目里頭似乎蘊含了溫暖的火，林兆和看著，不由得手接過了藥匣。

第二日，他進宮，一下了車來福就上前扶他，兩個人目一即分，可林兆和立即意識到，陳郡的細心是對的，果然來福今日的神比昨日好。

這樣一想，他使勁一抓來福，袖子里頭裝了藥丸的荷包便落到來福袖子里頭。

兩個人的這個接，幾乎是眨眼之間。

有羽林衛上前搜。

林兆和角溢出一冷笑。他昨日拉出皇后，有看皇后行事的想法，也是想著讓皇后娘娘顧念一分夫妻分，可如今看來，皇后只會做的比二皇子更仔細，更嚴苛。

現在只等皇上的選擇。

關于皇上如何變現在這副模樣，宮里人人諱莫如深，林兆和也沒有開口問過一句。

有些事明明存在，可人人假裝它不存在，這便是世道了。

林兆和便借著宮侍疾的機會，日日渡一些點心給來福。

又過了幾日，皇上那里依舊沒有靜，日日昏迷，太醫用藥，也是溫補為主，幾乎什麼病都不治。倒是來福的臉好看了許多。

這日林兆和到得時候，趕巧了皇后也在，見了他先夸他為國出力有功，又晦的表示以后國家還離不開他這樣的有功之臣。

林兆和心里不住的冷笑。有些人天生喜歡不勞而獲，皇后便是此類人，只想著爭權奪利，卻不真實的想一想民意民。

皇后見他默不作聲，似自嘲的淺笑了一下，而后迅速收住：“你出征在外，皇上將晟哥兒接了來，日夜帶在邊，榮寵一時無兩，說起來，晟哥兒跟皇上倒是比你跟皇上還要親近，你也不是沒有事要做，若是放心，不如晟哥兒進宮來陪一陪皇上，說不定皇上聽到晟哥兒的聲音，從而醒了過來呢。”

林兆和這下對皇后恨得咬牙切齒了。

皇后這是想讓晟哥兒進宮為質，借此脅迫他拱衛二皇子上位。

手法用的如此卑劣，真人不齒。

林兆和依舊沒有作聲。

皇后不由得皺眉，正要開口說話，林兆和開了口：“前頭第一日臣宮見了皇上之后，回去臣子還問起皇上安危，他年紀雖然小，卻認準了皇上對他好，哭了一晚上。一個五歲的稚子尚且如此，臣深皇恩，實在不知此時還有何等大事能比得過皇上的龍康泰，臣子早就求臣想要宮給皇上請安，既然皇后娘娘開恩，以后臣就帶了臣子一起進宮……”

皇后剛要聚在邊的笑意便慢慢的攏了起來，角形了幾條很深的紋。

淡淡道：“大皇子也該來侍疾，本宮心瑣碎，竟忘了大皇子，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才說著，突然有太監急匆匆的來報：“娘娘，大事不好了，大皇子的傷口染，太醫說要鋸掉一條。”

皇后邊的宮呵斥那太監：“沒大沒小，鋸掉一條算什麼大事，能留的命才是最要的！”

林兆和默不作聲，眼角余瞥見皇后竟然微微頷首。

這日他出宮門，腳步都比以往沉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