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家被六嬸熱地拉進門，路過院子的時候，我瞧見有一頭近千斤重的大黑豬正被綁在大樹之下“嗷嗷”只喚著，不遠有一中年男子正“嗬哧嗬哧”地磨著一把鋒利的鐵刀。

那男人穿得倒是樸素，腳上的子也補了兩個口子，脖子上卻帶著一條大金鏈子，手背上還有一條猙獰可怖的疤痕。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正在磨刀的男人應該就是六叔。

果不其然，我們剛走到那男人旁，他當即抬起頭來，笑呵呵地說著：“老弟和弟妹都來了哈。大早上的都沒咋個吃吧？快和淑琴進屋吃點熱乎的，等我磨完了這刀咱就可以殺豬了。”

爹笑著應了兩聲，又問：“咋個不見鐵蛋呢？殺豬他不回來？”

“回，這麼重要的事咋個不回？他趕著早上的車，估著得中午才能到。”說著，六叔又抬頭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咱家鐵蛋還惦記著兒呢，咋會錯過這日子。”

爹娘臉上的神同時一怔，有些復雜地看著我。我笑著點了點頭，低聲說：“爹娘，你們放心，我會理好的。”

其實我擔心一會兒會鬧出什麼麻煩來，但我也不想爹娘為此憂心，只能著頭皮安他們，心里卻默默祈禱鐵蛋只是把李當作普通朋友。

吃過早飯后，大家伙兒便開始忙活祭祀山神的事。除了我們家，鄰近的幾戶人家也都趕了過來，等下午農活忙完了，村里其他人也會趕來。

男人就負責殺豬還有鴨之類的牲口，人則負責做祭祀饃饃和一些輕細的活計。我因為笨重，腳也不方便，所以就獨自一人倚靠在門邊掰著蒜米。

忙活到快中午的時候，遠遠便瞧著一輛拖拉車從村口駛了過來。車子停在門口，一個材高瘦的青年男子便從上邊跳了下來，轉頭就將目落到了我的上。

直覺告訴我，眼前這個男的就是李的青梅竹馬，鐵蛋。

他從車上跳下來之后回過頭又對拖拉機師傅比劃了兩下，估著是在道謝，轉就朝我走來。

我的瞬間就繃直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大腦更是飛速地開始運轉，思考著到底要怎麼和鐵蛋說話才不會暴自己。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鐵蛋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勾著憨笑地看著我。他半蹲在我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袋子遞給我，對著我比劃了兩下，我卻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可鐵蛋看起來又很是著急，耳子都紅了。沒辦法，我只能著頭皮接過他手中的袋子問：“這是給我的？”

鐵蛋像小啄米似的不停點頭，嘿嘿地笑了。

我卻覺得尷尬得不行，手地攥著那袋東西，里卻憋不出任何一個字。

這時，六叔從屋里走了出來，看見鐵蛋回來了，張口便大喊道：“蛋兒，別磨磨唧唧的，有啥事一會兒再說，過來幫忙！”

鐵蛋抬起頭看了眼六叔，雖然有些不愿的樣子，但還是站起來匆匆地跑了過去。

見鐵蛋的影跑遠，我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打量起他給我的小袋子。袋子里裝著的好像是糖果，打開一看竟然是心模樣的巧克力。雖然從包裝上看著很廉價的樣子，但對于山里長大的鐵蛋來說，估計已經很新奇了。

看著手中的巧克力，我竟莫名地生出一來。

世界上能有一人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這該是一件多麼可貴的事，更何況還是李這樣面容丑陋，患病，又有殘疾的人。

也不知道冥野見到我如今的模樣會是個什麼反應？是驚訝亦或是害怕，又或者說是厭惡？

我想冥野就算是不對我生出厭惡之，但看到我又丑又胖而且還跛腳的樣子，心里也會生出些許抵之。

不管怎麼說，之心人皆有之。對于的向往從來都是人的本能。況且冥野貴為鬼王，見過的沒有數萬起碼也有上千，再看到如此丑陋的我，又怎麼可能像從前那樣深地待我呢？

就算是冥野不介意，但我自己也越不過心中那道坎。原本我是活人的份就在間鬼詬病，現如今還變得丑陋不堪，若是被間眾鬼知道，定然會為整個間的笑柄。

我不愿意冥野因為我而到恥笑，如果真的不能恢復我原本的樣貌，等我確定他和安好平安無事之后，我便找一深山了卻命，與冥野此生不復相見。

接著我又跟著大家伙忙活了老大一陣兒，直到太落山才又停下。因為明兒一大早就要開始祭祀山神，所以剛殺的豬必須要連夜燒制，我們一家也就索在六叔家住了下來。

爹和娘住在二樓的空房里，我因為腳不好就在客廳的熱炕頭上睡下了。

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面前站著一個人，睜眼一看，卻沒想到竟看見鐵蛋正半低著頭默默地注視著我。

我瞬間就被嚇壞了，連忙拉住被子從炕頭上彈了起來，睜大著眼睛警惕看著鐵蛋。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別瞎打主意，否則我就喊人了！”

鐵蛋連忙擺手，著急地想要和我說些什麼，但他又說不出話，只能兩只手不停地比劃著。我也不會讀心，對于手語更是一竅不通，只能睜著眼無奈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李從前是怎麼和鐵蛋通的，以這村子簡陋的條件，我想著李多半也看不懂手語。

這時，我的目忽然落在了桌子上的紙筆上，拿起紙筆便遞給鐵蛋說：“你把你想說的話寫下來。”

鐵蛋接過紙筆，連忙點頭。

我看著他無比認真地寫著字，很快又遞回了我的手上。拿起一看，卻沒想到那紙上竟然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句：“今天我給你的糖，好吃嗎？”

看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對不起鐵蛋，不該欺騙他我就是李這件事，可我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他真相，只能低著頭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