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苦海里掙扎出來的年,又遇見足夠多的溫暖與,即使不公也有反駁的勇氣,正直和端方永遠刻在骨子里。
被人打斷雙扔在荒野的時候他不曾放棄,被一縣之令針對的時候他不曾放棄,被王家孫家報復的時候仍然不曾放棄。
這一刻,他沒理由放棄。
許默回頭,看了眼聲嘶力竭的姜笙,又安地沖紅著眼眶的溫知允點頭,最后與面目嚴肅的長宴對視。
深吸一口氣,讓心回到最平靜的狀態,也讓四周詭異地寂靜下來。
心急若焚的齊淮,咧著嚎啕的趙元,惱恨捶墻的安浚,以及無數憤怒但不解的百姓,全都將目落在奉天府大堂中央那個年的脊背上。
“大人。”許默的頭腦飛速旋轉,“請問,這兩幅卷子,確定都是我的字跡嗎?”
奉天府尹回過神,點頭,“是的,與你提供的默寫文章分毫不差,連我都要以為你寫了兩份……”
那怎麼可能呢。
許默沒理由去給方遠寫會試卷子,更沒有力去寫兩份文章。
唯一的解釋就是,兩個人的字跡真的十分相似。
也正因為相似,許默沒辦法證明會元試卷是自己的。
他也沒有讓方家找出方遠這些年的字跡對比,以方家的心思縝,想必早就將方遠從前的字跡銷毀,只留下跟許默相似的字跡流傳。
當方家開始下棋,留給他的破綻就已經不多。
字跡排除,文章時間排除,文章容排除,唯一剩下的只有……試卷上的名字。
方遠模仿了許默的筆跡,又在自己的試卷上寫下許默的名字,將自己的試卷神不知鬼不覺挪給許默。
可許默沒有寫他的名字。
現在會元卷上能有方遠的名字,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方家讓方遠抄了整個卷子,換掉原本的會元卷。
其二,會元卷還是那個卷,只是名字從許默改了方遠。
到底是哪個呢?
如果是第一個,方家擁有換掉整個試卷的能力,為什麼還要用許默的字跡,而不是直接換方遠的字跡。
這樣會元卷子是方遠自己寫的,落榜卷子則是許默的筆跡,看起來更有說服力。
如果是第二個,就代表墨卷本難以舞弊,方家靠著謄錄生在里頭運作,再讓方遠苦練模仿,實現龍轉。
真相若真如此,會元試卷上名字的位置應該有破綻才對。
許默抑著心底的激,上前兩步,想要親眼看看會元卷子。
奉天府尹猶豫了下,還是把試卷攤開,出開頭的糊名位置。
糊名,顧名思義就是拿漿糊把自己名字四周給封上,撕開的時候難免會帶起點紙張,但都在周圍,鮮有缺心眼會糊住自己的姓名。
眼前這份會元試卷的姓名籍貫位置卻有些皺吧,像是被輕輕刮去一層,連帶著“方遠”這兩個字都有些洇墨。
許默的手微微抖。
他賭對了,方家雖然勢大,但還沒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貢院是公平的,科舉是公正的,只是被有心人買通運作,又特意布了幾年的局。
他們算計寒門學子,他們欺負無依無靠的普通百姓,他們以權謀私。
現在,他們要失了!
許默三兩步退回自己的位置,意氣昂揚道,“啟稟大人,學生發現會元卷的姓名籍貫位置有修改痕跡,分明是有心人將學生的名字修改當前名字,請大人明察。”
奉天府尹微怔,手指過糊名位置,表怪異起來。
“大人莫要聽這小子胡言語。”方管家表肅然,“我家公子糊名的時候不小心手抖掉了些漿糊在名字上,重新剔除后又糊的姓名,并非修改。”
“大人您信嗎?先是一模一樣的字跡,又是糊名的位置出現修改,怎麼那麼多巧合,都讓方家公子趕上了。”許默分毫不讓,“方家只派個管家過來,究竟是瞧不起奉天府審案,還是方家那位會元才華不夠,生怕比拼呢?”
文人才子的犀利在此刻畢無疑。
他說的這兩個可能,哪個都對方家不友好,哪個都足以讓方管家面大變。
是真真正正的變。
“我,許默,就在這撂下話了,不服氣可以來比,可以來談古論今,可以詩作對,甚至可以重新考試。”許默冷笑,“請問方家那位公子,敢嗎?”m.166xs.cc
你敢嗎?
你敢嗎?
真正的才華無所藏遁,再多的手腕奪不來能力。
經過層層疊疊的心境洗禮,許默近乎胎換骨,他領略了世家的手段,也明白了方家的本事。
但天空再暗,總有隙。
只要不死,就有可能。
“憑什麼你要比就比。”短暫的慌過后,方管家也反應過來,“是不是哪個學子跳出來,我們公子都要比試一番?會元就是來跟你們比試的?你算什麼,說比試就比試。”
許默不予回應。
他已經想明白了,方家做事周全,除了糊名有些微的破綻,其他稱得上無可挑剔,就連相同的字跡這種引起外人懷疑的事,方家都能把臟水潑出來,編排許默惡意模仿,尋釁挑事。
反正繼續糾纏也討不了好,不如從本上來絕個絕殺——重考,比拼,拿實力說話。
現在,就看奉天府尹怎麼判了。
“大人,種種疏您看在眼里,與其反復糾結尋找真相,不如重新考上一次,學生愿意在任何地方接任何考驗,與方公子一起。”許默誠懇道。
“大人,我們世家的公子可不容許外人隨便污蔑潑臟水,已經上榜題名的事,就因為跳梁小丑要重新比拼,這對我們方家不公。”方管家不甘示弱,順便拎出了世家份威懾。
整個奉天府悄然無聲,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目落都在奉天府尹上,有期待的,有擔憂的,還有威脅的。
年約五旬的小老頭胡子都在抖,大手抓著驚堂木,當真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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