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頓時兵荒馬。

有太醫的，有扶朱家家主的，還有趁機跟天家訴苦的，“皇上，江家欺人太甚啊，不僅籠絡個落榜生來攪和，還故意氣暈老朱，這也太過分了。”

天家抿著沒說話。

江繼宗轉過，恭恭敬敬地行禮，“皇上，微臣只是不愿意在您跟前吵嚷，失了世家份與臉面。”

說得好像之前沒在金鑾殿上跟別人吵到面紅耳赤似的。

但無論如何，江家這次做的很大氣，天家點了點頭，“老朱這個人脾氣是大了點，扶到偏殿歇著去吧。”

朝堂斗天天有，針鋒相對日日在。

哪天這群文要是不吵了，才是真出問題呢。

江繼宗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了退對方主力罷了。

“皇上。”朱家家主剛抬走，陶家家主就上來了，“事關科舉舞弊，對每個人都很重要，一旦誤判了，那就是終損啊。”

這關系遠點的就是不一樣，說話都偏自保更多。

江繼宗改了戰，“世家子弟的終怕損，普通百姓的未來就不重要了？皇上，這大渝王朝的千萬子民可看著呢，您不能寒了百姓們的心啊。”

姚家家主隨之附和，“是啊皇上，寒門學子不容易，若是拼出的績皆被權貴搶走，那這世間還會有人愿意科舉？還會有真正努力的人嗎？”

站在角落里的許默握了握拳。

這也正是追求公正的意義——不單單是為了他的會元，也是給全天下寒門學子搏一個未來，為了大渝王朝長久穩定，為了江山代代都有才人。

若命脈皆掌控在權貴，若科舉都不再公平，若平民只能任人欺凌，那大渝王朝遲早危矣。

只可惜，這些話誰都不能說。

兩方據理力爭，也不過是圍繞在“到底誰舞弊了”這件事上。

方家堅持方遠沒有舞弊。

江家則堅持許默沒有舞弊。

兩個人都沒舞弊，難不是天家舞弊了？

眼看著金鑾殿上又要爭吵起來，江繼宗找準時機，“皇上，既然誰都拿不出對方舞弊的證據，那不如若重考吧。”

拉鋸那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

“臣附議。”姚家立即跟上。

竇威名看了眼許默，隨其后，“臣也附議。”

當朝三大頂級世家都站出來了，其他附庸世家也紛紛跟隨，整個金鑾殿上的腦袋垂下去一半。

賀家環顧左右，思考良久，緩緩躬，“臣同附議。”

齊共振掌心，看了兩眼竇威名，又對著許默的背影嘆氣，到底還是站了出來，“臣……也附議。”

趙舍人想起在家鬧騰的獨子，又想了想瞪眼的夫人，默默地躬垂頭。

這下變了一半多。

天家平靜地掃視整個金鑾殿，最后定格在方家家主上，“卿的委屈朕也知曉，既然方公子才華橫溢，拿得了會元，想必也不會在意這區區考試。”

他又故意低語氣，用整個金鑾殿都能聽到的聲音道，“方卿放心，只要令郎拿了貢生，來年殿試上朕準給他個三甲，權作彌補。”

這已經是帝王看在頂級世家面子上做的最大退讓，方家家主再不甘愿，也只得笑瞇瞇地接下，“皇上英明。”

江繼宗揚輕笑。

竇威名松了口氣。

許默也終于輕快幾分。

“可是皇上。”方家家主語氣陡轉，“要是這位落榜生依舊落榜，就是他無理取鬧肆意妄為，懇請皇上將他株連九族，挫骨揚灰。”

許默的輕快僵在角。

這就是有沒有靠山的區別，方遠就算落榜了，最多不過惹來些許非議。而他這個寒門學子落榜了，就要株連九族，挫骨揚灰。

偏偏方家退過一步，出于平衡，天家也只能退一步。

“好，就依方卿所言。”龍椅上的男人瞟了眼許默，笑瞇瞇答應。

很快，圣旨的容就傳到宮外。

“奉天承命，皇帝詔曰，茲德顯十五年科舉舞弊案，為證學子清白，故于德顯十六年重新會試，此前績作廢。帝王慈念，慮及今朝貢生辛勤，故來年貢生名額添三十余人，眾卿努力，莫辜仁心，欽此。”

竟然把今年的會試整個廢掉了，來年重考。

為安學子們，還額外增添了三十個貢生名額，讓那些好不容易考上的，不至于怨聲載道。

天家平衡的手腕果然強。

只有許默最心酸，辛辛苦苦考了個會元，被別人走之后，拼勁全力也只能爭個重考。

“方家勢大，要不是有江家幫忙，連重考都沒機會。”齊淮格外樂觀，“以許兄的才華，來年說不定又拿個會元。”

“我們來年也得努力，若是能爭個前幾，就是另一番天地。”安浚目灼灼。

姜笙在旁邊看地神。

果然這就是有實力的學子嗎，考上貢生以后得知績作廢，第一時間不是生氣，而是想著下次可以考更好。

當然也免不了吊車尾的怨聲載道，但激的人會更多，因為落榜的學子太多太多。

“他們退朝了。”

不知道誰大一聲，所有人齊刷刷扭頭。

只見大開的皇城門，走出來一群緋服。

其中方家家主速度最快，臉最黑，后頭跟著個頭重腳輕的朱家家主，還有小心翼翼的陶家家主。

和他們涇渭分明的是江繼宗、竇威名、姚家家主等人。

最后頭才是單薄又筆直的許默。

“爹。”

看見江繼宗，江承烽和江承瑜高興地沖過去。

江承愿看了眼姜笙，也過去行了個禮，“二叔，辛苦了。”

趙元則沖向趙舍人，齊淮湊到禮部尚書跟前，雙雙乖巧爹。

好好的皇城門口，了認爹現場。

就連竇威名跟前都站了個不起眼的纖細影，“爹爹辛苦了。”

“只要能爭來重考的機會，一切辛苦都值得。”竇威名哈哈笑著，扭頭看向許默，“許小子，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我們一群老東西在天家跟前把臉都拼完了，你可不能輸給那方家小子。”

許默不卑不地行禮，“大人放心，許默必會拼勁全力。”

不為別的，就為方家家主那句“株連九族”，他也不能懈怠。

轉過，許默又沖江繼宗等人行謝禮，“多謝江大人，姚大人，齊大人，趙大人……”

但凡是支持重考的，他都道了謝，鄭重又不謙卑。

如果說這些人之前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才站隊，這一刻倒多了幾分真正的欣賞。

“好小子，拿個會元回來，也不枉咱們為了你費盡口舌。”姚家家主雙目灼灼，“若是再能拿個狀元，我倒是要給你保個好。”

“哪有給自己家人保的。”齊共振在旁邊調侃，“老姚你這算盤我可聽到了。”

眾人哄笑著，攀談兩句后，各自告辭離去。

這些站在京圈里最頂峰的人，即使笑談也有別樣目的，邊帶著的年，更是整個大渝王朝的希所在。

他們今日能聚在這里，一部分是竇家的份，還有一部分是江家的面子。

竇威名自有許默去謝，江家這里，該由姜笙出面。

做了許久心里建設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氣，終于邁上前兩步，行了個禮，小聲道，“多謝……多謝江大人。”

周圍突然寂靜無聲，江家人也好，哥哥們也罷，全都張地看過來。

江繼宗居高臨下地著，好半晌才彎下腰，微微一笑，“你應該我二叔，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