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

鄭如謙就得忙碌了，他一共拉來兩車荔枝，送給江家一車，還有一車必須今天賣出去。

姜笙自告勇，也要跟上。

溫知允帶著汪小竹去給病人義診，長宴繼續翻看木匠籍。

只有許默靜靜地站在書桌前，盯著文房四寶，似乎難以抉擇。

姜笙后知后覺，這兩天大哥似乎就沒出過門。

溫知允自己開的醫館，去不去都隨心所。

可國子監的課程，卻是每天都在更迭。

“大哥。”小姑娘奇怪，“你不去上課嗎？”

好不容易搏回的重考機會，來年只能贏不能輸，以許默的個只會愈發努力，不可能逃避學習。

那就只能是……

“我不打算去上課了。”許默沉聲道，“國子監人多易生事端，倒不如在家平心靜氣。”

方家不會善罷甘休，麻煩只能越來越多。

以他的能力，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能解決，但解決的同時也在耽誤時間。

為一個聰明人，許默不得不反復思量，到底是耽誤時間，還是躲起來規避。

目前他較為傾向后者。

“可是大哥，解決麻煩的時間也算是一種長，不是嗎？”姜笙揚起小圓臉，“每次我們解決問題，都能長大一些，都能學會道理，好多還是你教我的。”

人這一生會遇到很多麻煩。

踩到狗屎，腳摔倒，被馬車撞，甚至可能被石頭砸。

如果怕麻煩就躲起來，那房屋還有坍塌的可能，床鋪也有斷裂的危險。

人不能畏懼麻煩，人應該擁有理麻煩的勇氣和能力。

將所有遇到的困難和挫折轉化為生活經驗，轉化為力源泉，才是聰明做法。

“最重要的是。”姜笙眨眨眼，“大哥，你還有我們。”

忙碌的鄭如謙出空閑，拋出個令人作嘔的眼。

剛剛坐上馬車的溫知允探出腦袋，赧擺手。

連長宴都舉著雕刻刀在笑，溫暖且充滿力量。

許默陡然失笑，真沒想到，一直充當著榜樣的長兄居然也有被弟弟妹妹教育的時候，但不得不承認，之前是他想岔了。

解決麻煩固然耽誤時間，但過程中獲得的長，卻是多書本都給予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在。

齊心協力的快樂，是任何事都比擬不了的。

永不孤單的靈魂，是所有困難都打不倒的神支柱。

許默長出一口氣，迅速收拾起文房四寶，趕在溫知允離開之前坐上車轅，“走吧，去國子監。”

“走咯，忙去咯。”姜笙也歡快起來。

兩輛馬車，載著四個孩子，奔往三道路口，獨留一人在家。

長宴吹起木屑，布滿刀痕的五指挪開，出整整齊齊六塊小木頭，約能辨別人形。

有風吹來，刮倒一塊。

那點人形又沒了。

他無奈搖頭，繼續執起刻刀，認認真真雕塑。

……

九珍坊門口。

整整兩盆的荔枝放在冰里保鮮，剩余一盆擺在明面上，鮮艷滴，卻無人問津。

姜笙從馬車上跳下來，心疼壞了，“要是賣不出去，明天就得變。”

鄭如謙搖著折扇沒有說話，逐漸有了大商人的模樣。

倆人剛走進九珍坊，苗招英的大嗓門就傳過來，“東家來啦，東家你們可算來啦，好多好多人家來定這個荔枝，我都不知道賣給誰了。”

大丫在后頭弱弱地念，“有姚家，有齊家，有方家，有趙家，有賀家，有朱家，都是京有名的大家族。”

所以荔枝整盆擺著，并不是無人問津，而是買的人太多了，實在不知道賣給誰。

姜笙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幾天沒來，九珍坊飛黃騰達了？

“想什麼呢你，他們都是循著江家來的。”鄭如謙拿扇子在頭上輕輕一敲，“我運的可是頭茬荔枝，僅比廖家慢一天。”

這種金貴的東西，誰先拿到，既證明財力還證明地位。

江家在前得了三盆，剩下的家族不甘示弱也是正常。

只是賣給誰，還得仔細斟酌。

畢竟僅剩三盆。

“那肯定得給姚家一份。”姜笙記起來纖細爽朗的姚姐姐。

“齊家也得給點。”鄭如謙盤點，“趙家也不能忘，竇家也得給，都是在金鑾殿上為大哥出過力的。”

至于方家朱家，直接無視。

這個時候就現人脈和關系的重要了，即便是個商人，賣東西也是優先給關系好的家族，多與同樣據親關系來斟酌。

最后決定給姚家五斤，齊家五斤，竇家五斤，趙家五斤，賀家兩斤，其余小家族各一斤。

兄妹倆分配妥當，鄭如謙著懶腰站起，余瞥見大丫吞咽口水的作，好笑地兩個荔枝塞過去，“吃吧。”

再金貴的東西又如何，都是給人吃的。

他大大咧咧地分裝稱重，準備送去各家各戶。

大丫寵若驚，分給母親一個，剩下的握在掌心，聞了又聞，卻舍不得吃下。

這天下午，姜笙跟著鄭如謙忙碌不停，趕著馬車奔波。

毫無疑問是累的，但緒上始終上揚，始終快樂。

尤其是收到沉甸甸的銀錠子，姜笙幾乎合不攏，執意抱著五斤荔枝跳下馬車，親自拍響姚家的門環。

在后，掛著江家標志的馬車匆促行過。

里頭消瘦的年像是得到應，掀開小簾，看見半道悉的影。

他幾乎要驚起，想想妹妹應該在江家，又沉默著坐回去。

“大哥，你就說句話吧，實在不行我們喝酒去，老這樣也不是辦法。”江承烽在他對面苦口婆心，“弟弟帶你去，一醉解千愁，行不行啊。”m.166xs.cc

江承愿默默搖頭。

江家祖訓，子弟不得借酒消愁。

“那你好歹說句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能讓你三天一句話都不說。”江承烽都快哭了，“遇到困難我們就去解決，不能老著折磨自己啊。”

前有江承歡悶悶不樂，消瘦疾。

后有江承愿沉默寡言，不愿開口。

難道是大房風水有問題？

“要不，我去找個風水先生來看看吧。”江承烽吞吞吐吐。

江承愿抿著，那天聽到的話反復在腦海中閃現，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他。

雖然母親并沒有承認，但姜笙被掉包是事實，所有人都以為的意外，其實是惡意謀算。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兩個妹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承歡，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廖氏，面對廖家。

試圖一碗水端平的行為，在此刻顯得那麼可笑和譏諷。

他對姜笙有多虧欠，對江承歡就有多復雜。

他再也沒法理直氣壯地說，“承歡也是無辜的，承歡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能努力再努力彌補姜笙，把應得的都給妹妹。

對，他要去彌補。

江承愿猛地抬起頭，在江承烽激的注視下，緩緩吐出三個字，“回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