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的靠山是江家,只要他們一日還是姻親,總有人要掂量掂量江家的面子。
除非……江家轉頭支持了廖家的對手。
比如同樣賣荔枝的九珍坊。
“姜笙回到江家那麼久都沒有認祖歸宗,一部分原因是江將軍的缺席,一部分原因則是江老夫人想要保護。”長宴右手敲在左手背上,“江老夫人只宣布原嫡是假貨,卻始終沒有將真嫡昭告天下。”
這就意味著在外人眼里,九珍坊跟江家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鄭如謙給江家送一次荔枝,只帶來部分人訂單,比如姚家趙家,又或者部分不懷好意的訂單,比如方家朱家,并沒有徹底打開京世家的市場。
倘若鄭如謙能給江家送第二次荔枝,或者第三次第四次,京世家就會誤以為,江家的立場從廖家倒向九珍坊。
這屬于借勢,就像他們當初狐假虎威云水縣龐縣令的關系一樣。
但最終的目的又不是狐假虎威,而是走廖家所有的靠山,讓廖家孤立無援。
“江家與九珍坊并無份,卻與姜笙牽連極大。”許默接話,“只要帶著姜笙拜訪,江家必定不會將九珍坊拒之門外。”
但這樣一來,他們費盡心思護在后的妹妹,又要與江家有所接。
甚至,可能重新做回江家嫡。
“不行。”剛才還眉開眼笑地鄭如謙拉下臉子,“我可以帶著荔枝上門拜訪江家,用生意和利潤來打他們,但絕不能讓姜笙過去。”
可江家始終都是姜笙的緣親族,完全隔絕對真的是好事嗎?
長宴和許默全都靜默不語。
只有鄭如謙格外激,“妹妹是我的,是我們的,不能還給江家,他們當年把孩子弄丟了,現在長大了想接回去,做夢呢,最苦最難的時候江家在哪里?既然小時候都沒照顧過,長大了憑什麼擁有。”
這話不僅是給姜笙,也是給他自己的。
小院兄妹六個,只有倆人明明有著緣親族,卻依舊要艱苦掙扎生存。
許默也好,方恒也好,溫知允也罷,他們雖然失去了父母,但他們永遠銘記信念傳承,他們是在里長大的孩子。
只有鄭如謙和姜笙,回憶起過去,皆是苦膽流的味道。
“我們已經過了最苦的時候,江家好不容易把妹妹還回來,決不能再把妹妹送回去。”鄭如謙一字一頓,“廖家的生意可以不要,荔枝的生意也可以放棄,唯獨妹妹,不能再拱手相讓。”
讓也可以,先從他鄭老二的尸上踏過去!
“二哥你別激。”溫知允在旁邊小聲地勸,“沒說把妹妹讓出去,只是回去看看。”
鄭如謙咧著悲傷,“不能回去,萬一江家后悔了怎麼辦,我們又打不過江家。”
原來是怕這個。
長宴與許默啼笑皆非,但又深深慨。
姜笙在哪里,的確取決于江家,因為世家的尊貴,因為絕對的勢力與手腕,因為不平衡的地位,因為他們沒有話語權。
在高位確實有許多煩惱,但高位也可以避免許多煩惱。
每個野心向上攀爬的人,都一定有想要保護的存在。
一如許默科舉。
又若鄭如謙做生意。
“既然二哥不愿,那就找尋另外的方法。”長宴緩緩道,“或者辛苦點,跟廖家打幾年生意戰也可以。”
鄭如謙吸了吸鼻涕,正準備起找帕子。
一旁低頭沉思的姜笙突然出聲,“我去。”
這下,小院的目又重新落回來。
鄭如謙震驚到鼻涕沒吸進去,反而順著人中往下,“小姜笙,你在說什麼,你要回江家?你瘋了?你不要我們了?”
“妹妹不要我們了?”溫知允的淚花也開始閃爍。
這兩個淚包。
姜笙咧了咧,輕聲解釋,“不是的,是我想祖母了,我想回去看看。”
這二十天,他們一直在忙作坊,忙九珍坊,忙挪東西,忙著準備新品種糕點,忙到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
姜笙也是才發現,有點點想祖母,想檀月,想老人慈祥溫的手,想靜謐安詳的德仁堂。
十一年了。
姜笙的親人太太,除卻哥哥和姑姑,只有姚姐姐跟祖母對好過,即使最初回江家并不是自愿,但三五日的溫足夠暖熱的心扉。
對那麼好的人,舍不得放下。
那是小姜笙在無數個寒冷的夜里,最向往的溫暖,向佛祖祈求了好多好多年,都沒有得到的呵護。
“雖然我沒有阿爹阿娘,但是有祖母也不錯呀。”眨著明亮的大眼睛,“更何況,江家大師傅的手藝那麼好,做出來的飯菜那麼香。”
沒有了旋風小飯桶,大師傅做菜的熱得損耗掉一半。
就像姜笙離開二進小院的幾天,張姑姑愣是沒買過大肘子,豬攤的阿叔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屢次勸節哀。
“噗嗤。”最好哄的溫知允淚花退散,笑出個鼻涕泡。
鄭如謙的面也好轉了些,拿窄袖充當帕子,在臉上胡地蹭。
姜笙趁機總結,“明天我回江家探祖母,二哥去送荔枝,簡直兩全其。”
許默輕輕頷首,沒有講話。
倒是長宴提點一句,“你們最好不要同時間進江家,等姜笙取得江老夫人的同意,再讓二哥上門拜訪。”
姜笙是因為親回到的江家,不能讓江老夫人誤會利益,損失了原本就不多的親。
要不說心眼子多的人就是全面,有的沒的先考慮在前頭。
好是思慮周全,壞是容易揣過頭。
姜笙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正好張香蓮研究出幾款荔枝味道的新糕點,提前預定好五盒,又親自在集市上溜達三圈,買了許多禮。
江老夫人有,檀月有,連那話癆小丫鬟的都準備了。
第二天,一波三折的荔枝們被整理盆,預留給江家十斤,剩余的分批次送到各大世家。
姜笙也拎起準備好的禮,帶著姜三姜四,抵達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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