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有了殿試結束后的那一幕。

年與靈地攀爬上馬車，還不忘招呼剩下的三個人，“快上來啊，快回家了。”

方恒手矯健，眨眼功夫出現在車轅。

溫知允隨其后，略顯孱弱地需要哥哥們搭把手。

到了許默，雖然不知道弟弟妹妹在賣什麼關子，但天然的信任讓他沒有多想，笑著登上馬車。

時值黃昏后，天幾熏然。

姜五趕著馬車，聽主家們在馬車談，莫名覺得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九珍坊應該關門了，直接回家找姑姑。”姜笙托著腮，“也不知道一天的功夫，姑姑能不能研究出來新的糕點。”

“不研究新的，把舊的整改整改也行。”鄭如謙附和。

這話有道理，姜笙一回到家就直奔廚房，果然看到了正在燒火的張香蓮跟孔師傅兩口子。

“呀，姑父也在啊。”甜兮兮地打招呼，“天天讓姑父給我們做飯，多不好意思呀。”

孔師傅傲地哼了聲，“香蓮在哪我在哪，誰讓放心不下你們，我也就只能來搭把手了。”

從新婚到現在，也就前三天兩口子留在孔宅，其余時間不是去九珍坊忙碌，就是回二進小院做飯。

要不是還得回孔宅休息，孔師傅甚至有種錯覺，不是自己娶張香蓮回家，而是張香蓮把他娶走了。

偏偏小院地契在張香蓮手里，回自己家天經地義，孔師傅也只能地跟過來，該幫忙幫忙，該干活干活。

偶爾遇到姜笙跟姑姑撒，他也得義無反顧站出來。

“什麼，要做糕點？”孔師傅大聲問，“是九珍坊的生意不好了嗎？”

“不是的。”姜笙脆生生回答，“我是想做些高端糕點，賣給京的大戶人家們，只是時間迫，有點為難姑姑了。”

“大哥殿試只此一回，有他給咱們宣揚，糕點想賣不出都難。”

張香蓮微微點頭，看了那麼久的鋪子，也早就不是從前懦弱膽小，只會補漿洗的小婦人了。

做生意難點就在口碑跟名氣上，前者還能勤懇耕耘換取，后者卻是要天時地利人和。

許默一路科舉走到殿試，不管做進士還是同進士，都是能夠讓京側目的存在，若是運氣好些拿了一甲，便是個活生生的招牌。

就算不沖這些，單看著姜笙眼的樣子，張香蓮也舍不得拒絕，重重點頭應下，“好”。

當天晚上，兩口子就開始忙碌。

直到深夜才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再次趕過來，琢磨，研究，調配，檢驗，推翻，只做出最滿意的糕點。

待得孩子們清醒，全都趕過來嘗試，品茗，點評，提出建議。

整個小院都陷忙碌，無暇顧及外界風風雨雨。

也正因為此，他們錯過了京的沸沸揚揚，以及一甲到底花落誰家的爭執。

殿試上發生的種種并不是，消息靈通的也不僅僅是世家。

地下錢莊甚至設置賭局，賭一甲到底是許默，還是方遠。

亦或者兩人同時位列。

這里有個很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方遠跟許默于去年陷震驚大渝王朝的科舉舞弊案，從奉天府到金鑾殿，誰都辨不出真偽，誰也挑不出作弊的人。

為了尋找真相，天家拍案重考，結果兩人紛紛在榜。

許默拿下會元證明自己，引得不人偏向，認定是方家進行科舉舞弊，肆意欺侮寒門子弟。

誰料方遠也考進貢生，雖是個不上不下的名次，但科舉森嚴，無據可尋，能榜便證明了實力，連文曲星下凡都未必能回回會元。

至此，殿試就了最關鍵的決策。

許默之優異毋庸置疑，打一子再給個甜棗的思路，即便是三公三孤也要喝一聲彩，他于殿試的潑墨揮毫，更是被謄錄收藏進文昌閣里，史稱青竹公子佳作。

方遠的思路雖然惹來了不世家嗔怨，但卻擊中天家心，引平民追捧。再加上去年金鑾殿上的金口玉言，好像也穩握掌中。Μ.166xs.cc

所以賭局除了兩位各進一甲，還設置了“同時位列”這個選項。

但京百姓可不傻。

去年兩個人還未科舉舞弊鬧上金鑾殿，今兒就同時位列一甲，那不是打天家的臉——到底是替哪個作弊的遮掩？

科舉都有人作弊了，天下還有公正的地方嗎？

百姓心潰，國之將傾。

即便兩個同樣優秀，天家也只能選一個做一甲，另外的屈居二甲，含恨落淚。

所以大家愈發期待，到底是選許默，還是選方遠。

選方遠，意味著放棄個優秀的兒郎，違逆天家提拔新秀的初衷。

選許默，則意味著得罪方家，摒棄讓天家為之心的收富人稅法。

仔細衡量起來，優異的新秀經常有，每三年就能出個會元，許默的彩因此大打折扣。

反觀方家子弟，有世家做后盾，勇敢提出收取富人稅，甚至愿意帶頭上繳，怎麼看都比孤零零的會元要更有用。

天家只要不傻，選哪個似乎不需斟酌。

也因此，地下錢莊的方遠選項，遠比許默選項更熱門。

“聽說錢莊的八都選了方家公子。”黑年跟前的侍衛低聲稟報，“兩的人選了許公子，大皇子也讓人押了三千兩白銀，賭方家公子進一甲。”

黑年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五千兩銀票，“記得替我下注。”

盡管這已經是他全部的家當。

“殿下。”侍衛顯然是知道的，驚呼道，“不可啊，皇后娘娘總共就給您留下這些錢，若是賠進去可如何是好。”

“沒了？”黑年低笑，“放心吧，不會沒的。”

他從袖中掏出劣質脂，學著妹妹的樣子在面頰涂抹，最后收回袖籠，“父皇還在太和殿猶豫選哪個吧，我這個做兒子的，總得替他分分憂。”

宮墻高矗，長路漫漫。

他握著掌心的紅頭繩，平靜自若地前行。

有太監稟報大皇子也趕去了太和殿，他神不變，只角勾起勢在必得地笑。